送客的意味明显,叫陈耀清的唇线蓦地平了,他原先听下人说这个大夫是个狠厉角色,还不相信,看着挺瘦弱的,却是一点儿客气也无。
陈耀清许久没被人这么说过话了,就是个连官阶都没有的大夫跟他这么说,他还得碍着沈砚修的面上什么也做不得。这一次,算是记下了。
陈耀清锐利的目光看着宋画祠,宋画祠也丝毫不气馁回望过去,平淡的视线叫陈耀清一时间有些摸不透这人。
但是也确实是不能久留了,陈耀清收回眼神,点头道:“那这便不叨扰了,还请宋大夫好好照顾殿下。”
“自然。”
吩咐下人送客,宋画祠转身离开,将方才陈耀清的表现反复在心里咀嚼了半晌,确定他只有试探的意思,暂且放下心,再回到院子里时,沈砚修坐在她方才的位置上饮茶。
看到宋画祠过来,问道:“陈耀清没为难你吧?”
宋画祠摇头,道:“没有,只是试探的意味太重了。”
“看的出来,要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
“可是满院都是他的人,叫下人禀告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亲自来一趟?”
沈砚修道:“问的好,这里也足以证明陈耀清此人的谨慎,信别人不如问自己,他才亲自来一趟。”
宋画祠了然,道:“午膳我叫人端过来,你早膳没吃,别饿着了。”
沈砚修笑道:“好。”
确实如沈砚修所说,岑江不宜久留,这里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变数太多,待久了难免失控。故而沈砚修雷利风行,在“宿醉”的第二日就召集官员商讨治理水患的事情。
陈耀清与林子德不掺和这里面的事情,被沈砚修几句话打发了,但是他也知道,就算这两人不在,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是在两人的监视之下。
沈砚修带着人去考察,顺便说了自己从下游上来看到的景象描述了一番,不出几日,正式敲定了计划。
工部的人带来得较多,分为两拨,征集民众,从上游至下游开始修建堤坝。宋画祠在现代见过不少桥梁,根据记忆指点了几处,叫工部的人自己琢磨,还真叫他们琢磨出来了,而且还改进了不少。
看来也不仅是吃干饭的。
另一拨,就是在下游开始实施疏导河道的事情。
这件事情虽然只在下游,但是工作量比之之前还是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为此,沈砚修加大了赏金力度,在不荒废家中务农的前提,征集百姓来做。
治理水患的事情进行的如火如荼,沈砚修忙起来没法时时在意宋画祠,就让她自己在宅子里呆着,再派了精兵保护,他方才放心。
陈耀清消失了好几日,看着似乎销声匿迹了,但是暗处里的动作没少做。
就是这一日,沈砚修难得休息一下,不出片刻,陈耀清就突然造访了。
宋画祠无法,为了让沈砚修好好休息,自己再次去挡住下人,自己去见了陈耀清。
这回没让人等太久,宋画祠开门见山道:“四皇子难得休憩,大人体谅一二,有什么事便与我说罢。”
她说得极其不客气,陈耀清也不在意,道:“我今日来,只是想问问治理水患的事情,进行到哪里了?”
“大人若真的想知道,为何不去现场看看,跑这儿来打扰殿下是何意味?”
陈耀清笑了笑,道:“若是现场能看个分明,我又何必走此一遭?”
宋画祠心中一凛,现场看不分明?什么意思?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问道:“大人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不料陈耀清却是卖起关子来,道:“现在不明白,等以后自然就明白了。”
说罢,连告辞都没有就径直走了。
宋画祠自然没有留人的意思,还巴不得人不要再来了,但是他所说的话却极其耐人寻味。
☆、第365章 偷工减料
陈耀清总算没浪费他这张天生看着正气的国字脸,宋画祠看着脚下的土地,蓦地生出这样一个想法来。
沈砚修皱着眉,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去,步子也没停,但也是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将这段时间施工的进展看完。
宋画祠跟在他后面,身后再跟着些战战兢兢的施工头子,宋画祠知道,今天,这些人一个也别想走掉。
按理说,几天时间不可能进展这么快,而事实恰酒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信。堤坝看着砌得挺像那么回事,实则不尽然。
陈耀清的话不就是想让两人来这施工地点看看嘛,先前沈砚修一直在下游盯着,主要还是因为下游的工程量大一些,于是上游没个人盯着就出了事情。
看着新起的堤坝砌得整整齐齐的,两人按着陈耀清的提示来了,一开始也看不出什么。但是宋画祠总想着陈耀清并非空口白话,想了想,绕着堤坝走了两趟,看出些蹊跷来了。
这几日都是大晴天,而且有风纵然是冬季,但是看堤坝的成型度也不会干的那么慢,但是放眼望去,也就只有开始这一部分的堤坝是干的,其余都还是沉黑色。
宋画祠没听工人的劝阻上前在较湿的地方摸了摸,一手细腻,心里就有了几分思量。她回头看着沈砚修,微微点了点头,沈砚修随即上前,道:“怎么了?”
来回走了这么多趟,沈砚修虽然没看出有什么端倪,但是就看这有些飞速的施工进展,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
宋画祠道:“你摸摸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沈砚修带着疑惑上手,按着宋画祠的动作也来回搓了记下,到底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沈砚修居深宫,久不食人间烟火,自然不明白这里面的蹊跷。宋画祠却是了解一二的。
一般砌墙等,水泥需与砂子按一定比例混合,才能使墙面更为坚固,砂子就有加固的作用。然而只用水泥砌成的墙面,久了,自然会出现裂缝,更何况这是堤坝,常年经水,更不可能直接用水泥砌成。
而宋画祠摸得触觉,恰恰就只有细腻的泥土感,却没有丝毫粗糙的沙砾感。砂子自然是比水泥贵的,想要偷工减料,在这方面做文章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大胆,砌堤坝就是为了维护民生,从这里偷工减料,就是间接要了百姓的命。
将这些一一陈述给沈砚修,两人皆是震惊加愤怒。沈砚修一气之下,大手一挥,道:“周良!”
“臣在!”工部侍郎周良。
“你可知,修葺堤坝所用材料?”
“臣知道。”
“说来听听。”
“需用泥土与沙砾混合,比例不一而足。”
“那你告诉我,这些皆是由泥土砌成的堤坝,我要是不要?”
周良大惊,抬头看去,就见沈砚修面色铁青地看着他。他颤巍巍开口,道:“这……着实不能要,这样的堤坝,撑……撑不过一年。”
“那你再告诉我,这些,难道就是你们日夜赶工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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