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飞秀_心雨思田【完结】(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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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秀望着有孕在身的郡主,一瞬间心头突然掠过一丝说出来的隐痛。她一直觉得,那文必正不过是将一名罪有应得的犯人处死,就像一名法官做出了一个嫌疑人的死刑判决,如果犯人的家属一定要怨恨宣判的法官,那只能说是那家属无知可笑而已。但是此刻,望着眼前这位悲愤的准妈妈、回想着她刚刚的过激之举,文秀却并不认为好笑,却只觉心里不是滋味。
突然,她“嚯”地一转身,并朝着刘飞一挥手,果断地命令道:“师爷,咱们走!”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间。
刘飞最后瞟了一眼此刻一脸迷茫着的天香郡主,心中顿生无限的惋惜,然后紧随文秀而去,心中暗自揣测:这回郡主算是彻底把秀秀惹恼了。
待刘飞出了木屋,关闭好屋门,却见文秀正在木屋附近寻找着什么,李皓轩在一旁冷眼留意着,而段逍遥则好奇地追在文秀身面,只有罗镇虎按照刘飞的吩咐死死守在屋门口。
不一会儿,文秀就提着一把小号的砍柴刀回到了木屋前,正准备推门再次进屋,却被刘飞急急地展臂拦下。
刘飞此时也完全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一把拉住了文秀的胳膊,伸另一只手臂拦住了文秀的去路。他心中十分不安,不知道这个丫头又要搞什么花样,但不管怎么样,拿出砍刀总是让心胆战心惊。
刘飞瞪着溜圆的小眼睛如星辰一般熠熠闪烁着,嘴上不禁脱口而出:“你疯了?拿刀做什么?还不快放下!”
文秀倒是不以为然,转过身来淡定地一笑,轻轻推开刘飞的手臂,略带轻松地调侃道:“她不是要杀我吗?那破簪子怎么行,这家伙才正经用得上!”文秀知道刘飞是个白面书生,恐怕平时连刀柄都很少触碰,所以她有意言辞诙谐幽默些,想借以缓解书生于砍刀面前的那份紧张。
可刘飞依然气得七窍生烟,暗自抱怨着:自己这里提心吊胆,可这丫头却还在嬉戏玩闹,发簪还不够,居然找来把砍刀!他紧盯着文秀手中那把磨得雪亮的大刀,微微露出一丝恐惧,心脏“砰砰”打鼓,但仍硬着头皮劝道:“你不要命了?”
见刘飞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文秀心中倒是颇受感动,但她此刻心中却有着另外一番设想。她低垂下眼帘,静思了一下,然后剑眉一挑,神qíng严肃地望着刘飞,朱唇微启,轻声问道:“阿飞,你说人xing本善,还是人xing本恶呢?”
刘飞一惊,他没想到秀秀会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问到如此深奥的一个问题。倘若是平时,无论多么深奥难懂的问题,博学的刘飞也能对答如流,但是今时今刻完全不同,他的脑海中盘旋的全部是秀秀,那些满腹诗书却几乎找不到一丝容身之地。
就在刘飞表qíng惊讶地犹豫着如何回答之时,文秀却黯然言道:“我宁愿相信人xing本善。”边说着,文秀的心头微微浮上一丝伤感:难道古代的人们也不相信人xing本善,难道阿飞也不相信吗?
老顽童段逍遥却在一旁忍不住cha话道:“没错,人之初,xing本善。小孩子都知道。”
刘飞见文秀胸有成竹的样子,揣测她必是有所谋划了,但秀秀提着砍刀而去实施计谋,这让自己如何能放心?他闪身坚决地挡在文秀与木门中间,歪着头、一摊手,问道:“即便如此,又怎样?”
见刘飞忧心忡忡,始终不肯让步,文秀深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刚刚伤感,又换上一副笑脸,言道:“你不是说那天香郡主生xing善良、聪明贤惠吗?我就是不相信一个善良的人会如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以至要举刀杀人。”说着,文秀不知不觉地又收起了那份笑意,眼望着远处的山林,意味深长地言道:“深藏仇恨会渐渐让一个人丧失很多东西,包括善良和理智。”这是文秀在警校大四的时候下基层实习回来最大的体会。
穿越前的那次的实习是在一个边远农村,文秀还清晰地记得那个砍伤村医疗所主任医师的农民那张老实巴jiāo、懊悔不已的脸,她怎么也想象不出,原本一个腼腆内向的老人怎么会去拿刀伤人,就仅仅是因为五年前自己的亲外孙死在了这个医疗所吗?压抑了五年的仇恨竟渐渐吞噬了这个老人的一颗心吗?当年,文秀为此伤怀了许久,还洋洋洒洒写下了一篇颇为感人的新闻评论,发表在了当地一家知名媒体。文秀坚信,若是五年前那位主任医师可以主动找到老农民好好解释清楚,消除误会,那么这场悲剧便不会上演!
刘飞被文秀的话感染着,他终于明白了秀秀这是要想办法化解掉郡主和文必正之间的那份怨恨。他佩服着文秀的侠肝义胆,却又着实为秀秀剑走偏锋而担心。他眯起眼睛,夸张地提醒道:“可是刀剑无眼啊!”
文秀心中一暖,转头朝着刘飞调皮地一笑,又换上轻松地口吻言道:“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文秀本想用这种轻松的方式打消刘飞对自己的那份担忧,却没想到事与愿违,这一问反而让刘飞更加气恼,他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痛心地言道:“这刀剑岂容儿戏?”
见刘飞如此认真的样子,文秀不禁心中好笑,但又不敢发作,只好收敛起一切笑意,只丢下一句:“我会小心的!”推开刘飞,进了木屋。
木门关闭的那一刻,刘飞如同心尖被芒刺扎到一般,他惊慌失措地挥舞着双臂,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呃……快……皓轩,暗……暗中保护大人!”如此言行慌乱,是这位大师爷之前少有的!
李皓轩领命,轻盈的一飘身,便到了窗子的旁边,身贴木门之上,微微探头细细留意着屋中二人的qíng形,而袖筒中早早顺出一只飞镖,稳稳地握在手心,就准备随时发出了。

☆、第一百零七集文秀的遗书

  一点心雨:爱恨qíng仇,人之常qíng。但是仇恨吞噬心灵,最好别深埋于心。就像秀秀说的,深藏仇恨久了,便会渐渐让人丧失了理智和善良。冲动是魔鬼,仇恨却是最容易让人冲动的。
第107问:今天这集心雨写得胆战心惊,有没有人看完笑话秀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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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砍刀的文秀回到天香郡主面前,着实让郡主大吃一惊。她颤抖着娇弱的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文大人手中明晃晃的刀子,一颗心仿佛马上就要跳出胸口了一样。
文秀先是在屋中的桌前一坐,砍刀顺手放在自己的膝头。她早留意到郡主一见那刀子便恐慌不已,所以没敢将那刀摆放到桌子上。
文秀低眉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也用手整理了一下垂到眼前的几缕不听话的秀发,然后美眸一闪,温和地看着郡主,缓缓言道:“郡主,你对那个田大人果真是一片真qíng,他已问斩了这么久,你还是如此惦念着他,想着为他保全骨血,在下十分感动。”
天香默不作声地望着文秀,眼眸见依稀可见点点泪光,qíng绪却是比刚刚平静了不少。她心中不解,自己刚刚的刺杀之举,这位文大人只字未提,却是主动和自己谈及阿青,这究竟是为何呢?
文秀长叹了一口气,一只手臂轻轻拂到了桌上,微微探身,继续亲切地言道:“既然郡主如何重qíng,那今天在下与郡主便抛却国法道义,只谈私qíng。”
这几句更是让天香摸不着头脑了,但文必正言词的微妙变化倒让天香感觉亲切不少。
文秀和善地望着郡主,眼眸中流露出无限的真诚:“不管怎样,那田青是死在了文必正的手中,你心生怨恨也在所难免。可是人真的不能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之中。这样对你的孩子也不利呀,你说对吗?”
这些话倒是对天香极有触动,她不禁低头望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用手轻轻地爱抚着,陷入了沉思中。
文秀见郡主早已不像刚才那般冲动,想来心绪也该是平复了不少的,于是美眸一闪,和颜悦色地进一步言道:“在下有心了断与郡主的这些仇恨,郡主意下如何呀?”
天香本已对世事无望,她现在只觉得一颗心冰冷无比。连脑子里都如冻结的寒潭一般,累得任何思绪全无,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巡按大人会有“了断”一说。不禁心生疑惑,脱口问道:“你要如何了断?”那声音飘若游丝,恍若深夜幽灵出没。
文秀自是听得浑身发冷,贝齿一咬,qiáng打起jīng神。装作饶有兴致地说道:“郡主不是恨我入骨、定要取我xing命吗?这样吧,我送一把刀到郡主手中,郡主一刀砍下,便是与文必正仇怨两清!”
天香一听,不禁惊讶地望着文秀,心中顿时又起波澜。那文必正不追究自己刚刚的刺杀之举也就罢了,可如论如何也断无可能赞同、纵容的呀?,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文必正会主动让自己砍上一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香的心里完全乱了。
而守候的门外的刘飞贴着门边听到文秀所言。顿时嘴角微撇,哭笑不得,真不知该夸她勇猛、还是该骂她胡闹!刘飞开始搞不懂秀秀,这丫头有时候像是十分睿智的,可有时候怎么就能幼稚得像个孩子呢?刘飞越想越是困惑。忍不住连连摇头,他这才想起秀秀刚刚所说打赌一事。原来她是要赌那郡主不忍挥刀杀她。可是这等生死大事,如何能赌?秀秀啊秀秀,你可真是太不知轻重啦!刘飞在门外不住地感叹。
一旁的罗镇虎当然也听到了文秀此言,登时虎目圆睁,完全惊呆了,哪有人会用自己的xing命开玩笑呀?他缓缓移动手臂,全手掌扣在门上,若有意外,才好直接击碎大门冲进去。
窗户边的李皓轩听了文秀这句话,却是心觉好笑,只是不敢发作出来。莫非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侠就深思熟虑出这样一个如孩童游戏一般化解办法?不过他也不敢大意,随时注意着屋中的qíng况,尤其盯住了天香郡主的一举一动。
老顽童段逍遥见此刻大家都是面带严肃,严阵以待,便知事态严重,于是自觉地蹲在一旁,轻易连个动静都不敢出,只瞪着huáng豆一样的眼睛巴巴地盯着众人。
木屋中,文秀从自己的膝头将砍刀拿出,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面上,尽量不弄出响动,生怕惊吓到了郡主,然后轻挑眼眉,细细观察着郡主的神qíng,诚心诚意地言道:“在下绝非玩笑,若是郡主一刀挥下,能够斩断对文必正的仇恨,那文必正qíng愿受这一刀。”文秀边说边在心里默念着:是那个文必正qíng愿挨刀子,可不是我文秀啊,老天爷,你可要听清楚些!
此刻,天香盯住桌子上的砍刀,心跳得厉害,脑子里逐渐变得有些空白,眼中也逐渐变得只有这把砍刀。仇怨两清,仇怨两清,不知为何文秀的这句话一直回响在天香的耳畔,但那声音却非文秀,而是天香的母亲。
“天儿,你要好好地活着,不要怨恨任何人,要快快乐乐地活着啊!”这是天香的母亲临终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年天香只有十岁,但她牢牢记住了母亲的话,随后的八年间从未怨恨过什么人——直到文必正的出现。
果真能一刀斩断怨恨吗?天香不断地问着自己,竟不知不觉一步一步走近那张桌子,心中默念着:若果真如此也是好的,我不要怨恨,不要怨恨任何人!这把刀就能帮我摆脱这怨恨吗?真的吗?我该拿起那把刀吗?我可以吗?
文秀偷眼见郡主的眼中尽是哀伤,却依然看不到杀气,脚下的步子缓慢而沉重,那原本缩在胸前的双手微微探了出来,伸向了那把砍刀,却显得犹犹豫豫,苍白的双手探出、又缩回,再次探出来、再次的缩了回去……
文秀知道,这是郡主心中还犹豫挣扎着,她决定进一步地催化一把。她面带浅笑地站起身,直接提起那把砍刀,几步来到天香跟前,直接将刀放在天香手中。
文必正能有此举,天香又是一惊,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位表qíng轻松的巡按大人,竟有些不知所措。良久,天香才低头看了看手中雪亮的砍刀:这只是一把八成新的小型砍柴刀,加上刀柄尚不足一尺,但的确也是一把能置人于死地的刀,刀刃锋利,而现在这样的凶器就在自己手中,该怎么办?
天香忽然觉得那刀子重有千斤,自己怕是连举都举不起来的。那刀刃上闪着yīn森的幽光,还微微扭曲地倒映着天香的面容,真是让她不寒而栗,手腕都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不得不改为双手握刀,这才略微稳定了一些。
天香的目光停留在这刀子久了便开始觉得眩晕,赶紧转移到了别处。她似乎觉得,那刀子沉得必须用上自己全身的力气才能拿住,只这一会儿工夫,自己已经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了,必须马上做个抉择了!刀就在自己的手中了,而那个让自己腹中的孩子未出世便失去了父爱的人也就站在眼前了,这样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不如拼死一搏!
天香眯起一双眸子,狠狠咬着的朱唇,深深吸了一口气,拼尽全力将那砍刀举到了肩头,而自己只这一举,就有些站立不稳了。
窗外的李皓轩见郡主举刀,心中一紧,自己的手臂也迅速举到了空中,手腕微转,细微调整着手心儿里的飞镖,就准备随时抛出了。他此刻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连眼皮都不敢眨上一下。
木门外偷听的罗镇虎和刘飞,尽管看不到屋中的qíng形,但也知道此刻当是到了紧急的关头,他们大气不敢喘一下,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木屋里的动静。刘飞更是心焦得汗珠子“噼噼啪啪”地掉了一地,连长衫都要湿透了。
屋中的天香望着文秀,举起了砍刀,柳眉微皱,杏眼闪动,朱唇颤抖,深呼吸地酝酿着,终于鼓足了勇气猛地一提小臂,手中的刀一扬,这就要挥刀砍向眼前这位巡按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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