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玳瑁咬咬牙,终是一跺脚,转身朝院门处走去,“夫人请跟我来!”
反正夫人帮她报了仇,大不了这一次让她被郡守打死,也算是一命换一命!
“这才乖嘛!”吴名满意地点头,拖着乐氏的尸体跟在玳瑁身后。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吴名转回头,“金角,记得把那什么月事带来的人撵出去,以后我不在,只有郡守可以进来,其他人——就算是什么太夫人也让她老实在外头等着!”
“……诺。”金角已经不知道还能回答什么了。
出了院子,玳瑁原本想挑一条人烟稀少的路径过去,但吴名却要求她走大道,人多才好。
“就是要让整个郡守府都知道我是怎么把人送回去的。”吴名道,“这样才能杜绝她们借事生事,往我身上泼脏水。”
“因为您已经自己把自己弄得够脏了。”玳瑁忍不住吐槽。
“是呀。”吴名灿烂一笑,“这就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今天要是送个活人回去,用不上明天,这女人也得死,责任还是在我,而且更大。还不如我自己亲自动手,至少能把罪名落实,不必含冤顶罪。”
“……”玳瑁一阵无语,壮着胆子瞥了眼乐氏的尸体,发现她头朝下,身子朝上,原本被拉起的衣衫又都散落到了腰上,忍不住求了句qíng,“夫人,给她块布遮一遮吧,这个样子也太……”
“知道吗?玳瑁,再往前个几千年,人类是压根不穿衣服的。”吴名驴唇不对马嘴地答道,“但后来人类却穿上了衣服,而且还越捂越多,你以为这是因为什么?道德?不,那个的年月的人哪懂什么道德,他们之所以制作衣服,穿衣服,就是为了保暖,避免皮肤被尖锐物刮伤。”
“啊?”
“那又是谁把穿衣服和品德、身份、地位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联系到一起的呢?”吴名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当然,肯定是某个人类,某个想要以一身衣服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再通过这身衣服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人类。”
“夫人,我不懂。”玳瑁听得满头雾水。
“我只是在告诉你,规矩都是人定的,原本应该受人摆布。”吴名冷冷一笑,“但是啊,总有一些蠢货把人定的规矩当成是天条,久而久之就让所谓的规矩凌驾于人类之上,让人反过来受规矩摆布。他们觉得这样的世界最为完美,却忘了天有日月,物有yīn阳,规矩既能创建所谓的秩序,同样也能兵不血刃地杀人,包括……他们自己。”
玳瑁依旧似懂非懂。
吴名也没指望几句话就能让这么大点一个小姑娘接受后世人都未必认同的观点,笑了笑,更直白地说道:“既然太夫人觉得我不规矩,想让我规矩起来,那我就让她看看,做到这一点得付出何种代价,而她又有没有觉悟……以步这女人后尘之类的代价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啊!”这段话,玳瑁彻底听明白了,“夫人,您不会是真打算这么做吧?!”
“放心,你家夫人我还没打算和郡守撕破脸。”
至少,目前还没有。
吴名微微一笑,用目光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周围。
郡守府里仆从众多,每一道门都有仆妇或侍卫看守。而乐氏的死法又太过惊奇,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她只是昏厥失去意识。于是,这一路走来,吓傻的侍卫,吓昏的侍女,吓瘫的仆妇一个接一个地出现,让吴名都开始觉得厌烦。
一个死人就吓成这副模样,这要是真的天下大乱,大家打到杀红眼的地步,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那这郡守府里还不得冒出一大批的上吊党和带路党?
吴名一边腹诽,一边让玳瑁加快脚步。
抵达宜兰院之后,吴名便发现这里与chūn晖园相距甚远,与西跨院倒是位置颇近。
跟一群小妾当邻居的婆婆也真是够奇葩的!
吴名停下脚步,将乐氏的尸身朝院门里用力一扔,使其穿过院门,跌落在宜兰院的天井之内。
霎时间,又是一连串震耳yù聋的惊声尖叫。
吴名揉了揉耳朵,扬声对玳瑁道:“你也记住了,既然决定给主子卖命,就要有奉上xing命给主子挡灾的觉悟。别以为大树底下好乘凉,要知道,雷雨天的时候,最容易挨雷劈的就是大树,最先倒霉的就是树底下避雨的人。”
玳瑁翻了个白眼,明显觉得这话并不是对她说的。
吴名无奈一笑,没去理会宜chūn院里的jī飞狗跳,自顾自地转回身,带着玳瑁朝来时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你也记住了,跟我混,就要有因我而死的觉悟。我不可能无时无刻地看顾你,总会有疏忽的时候。你若是年纪再大那么一点,我还可以考虑送你出府谋生,但眼下——你还是做好觉悟吧。”
玳瑁噗哧一笑,问道:“夫人,若我因你而死,你会为我报仇吗?”
“这还用问吗?”吴名翻了个白眼,“只要我还没死,还有口气在,定然要替你报仇,将那人挫骨扬灰。”
“那就行了!”玳瑁咧开嘴巴,灿烂一笑。
53、第 53 章
回去的路上,吴名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严衡。
严衡显然先去了他的院子,知道他来了这边才又匆忙折转,身后不仅带着一众侍卫,更把乐氏的两个侍女也一起捆了过来。
吴名了然一笑,正准备应对严衡的责难,严衡却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见他半点异样都看不出来,这才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去母亲那里了?”严衡问道。
“啊,放心,我没进院子,没和她直接冲突。”吴名眨了眨眼,总觉得这剧qíng有点不对。严衡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担心他娘,倒像是担心他被他娘生吞活剥了一样。
那位母上大人竟然如此凶残吗?
吴名不由担忧起来。
“那就好。”当着一群人的面,严衡也不好和吴名亲热,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先回去,母亲那边jiāo由我来应付。”
呃……
这样就完了?
吴名再次眨了眨眼,忽然间觉得严衡这家伙的心真是偏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但作为偏心的既得益者,吴名不得不承认,这感觉十分不错,就跟大夏天喝了冰冻雪碧一样,非常舒慡!
吴名不由低声轻笑,“好,晚上去我那里吃饭,我让桂花继续做鲫鱼豆腐汤。”
“善。”严衡抚了抚吴名的肩头,终是忍住了继续摸下去的冲动,“回去吧。”
“晚上见。”吴名也不流连,向玳瑁打了个手势,带着她转身离开。
严衡握了握拳头,终是也迈开脚步,继续朝宜chūn院走去。
严衡走进宜兰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恢复了宁静。
乐氏的尸首还横放在院中,嬴氏已从屋中走了出来,正在侍女的搀扶下站在尸首的旁边,怒气冲冲的脸庞上一片铁青。
“母亲。”严衡躬身见礼。
“你来得正好。”嬴氏冷冷一笑,“看看你那好夫人做的好事!”
“不过是处死了一个以下犯上的恶奴,母亲何必如此动怒。”来的路上,严衡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说辞,此刻亲眼看到尸体的模样,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处置,“这老奴也不知受了何人指使,以为我那夫人是个男儿身,便以这种卑劣的毒计加以陷害——难道她以为她在夫人面前自解衣衫就能让夫人背上*的罪名?”
嬴氏先是一呆,接着明白了严衡的意图,他要牺牲她的忠仆来保全他的男夫人!
嬴氏不由得怒目圆睁,抬手指向严衡,“你……你………”
或许是过于恼怒,一时间,嬴氏竟想不到合适的言辞来责骂儿子,反倒是记起了自己当年与老太夫人魏氏起纷争的时候,也曾被所谓的夫君如此维护。
只可惜,再多温存也都是虚qíng假意,揭穿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感动与愧疚是多么的可悲、可笑。
有那般的父亲,自己这样的母亲,严衡怎么就成了一个痴qíng种呢?
那人可还是个男的!
心念一转,嬴氏忽地生疑。
正巧严衡这时也再次开口,面色淡然地请她入屋内商谈。
嬴氏压下怒火,拂袖转身。
严衡立刻向身后侍从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把乐氏的尸首拖走,将绑回来的两名侍女转jiāo给嬴氏院中的女卫。
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用杀人灭口来控制舆论。一来吴名闹得太大,这么会儿工夫,整个郡守府都传开了,他总不能把郡守府里的仆从全部斩杀来断绝言路;二来却是他对郡守府的控制已非老太夫人在时能比,如果这些人不懂得把嘴闭严,反倒能帮他省了甄别的力气,将钉子和不堪用的一起bào露出来。
如此一想,严衡倒是有些后悔为何没有早些除去老太夫人,明知道她是自己最大的绊脚石,却依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让她安然自在地给自己添置麻烦。
先帝曾说过,成大事者不必拘于小节。
或许,他也应该更杀伐果断一些,不必被所谓的世俗常理束了手脚。
严衡压下心中思绪,跟着嬴氏一起进了正堂。
进了正堂,嬴氏将一众侍女都遣至院外,只留自己和严衡二人。
“说吧,你那男夫人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能让陪伴我多年的乐氏为其蒙冤?”嬴氏冷冷一笑,看向严衡。
严衡却沉下脸,“母亲,乐氏再怎么得您欢心也不过就是一介仆妇,她又何德何能,能与我明媒正娶的夫人相提并论?”
“你——你还真把那阮家小子当成宝了!”嬴氏怒极反笑。
“他原本就是我费尽心血才娶回门的宝贝。”严衡冷冷道,“之前,我就和母亲说过,阮橙身边的一切自有我来安排,请母亲莫要cha手gān预。而母亲却弃我的话于不顾,擅自派人过去,不知母亲又是何意?莫不是觉得我依然年幼无知,不堪造就,连自己的夫人都无法管束?”
嬴氏怒道:“若你能管束得了,他又怎会擅入后院,与你的姬妾把酒言欢?!”
“西跨院住的是我的姬妾,阮橙是我的妻子,郡守府的主母。”严衡多少有些心虚,想也不想地借用了吴名当初搪塞他的理由,“主母会见姬妾本有何不可,难道母亲不愿见我妻妾和睦,后院安宁?”
话一出口,严衡便有些懊悔,因为这话无疑是在撕开母亲的伤口,戳她心窝。
嬴氏也确实勃然大怒,“你只见妻妾和睦,就不怕他*后宅,再给你添几个生不出来的孽子?!”
“母亲!”严衡顿时恼羞成怒,将那点子悔意丢到了九霄云外,“我既然娶他回来,自是做好了完全准备!若他真能让后院的姬妾受孕,我也定然会让孩子降生,为他延续香火!”
当然了,以“阮橙”的身体状况,这种事根本就没有可能!
“好!好!好!”嬴氏拍案而起,“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那夫人的事我再不cha手,我倒要看看你要将他宠到何种地步!”
“今日之言,望母亲谨记。”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只能不欢而散,严衡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正堂。
嬴氏望着他的背影,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难怪民间说娶了媳妇忘了娘!
那阮橙到底有何魅力,竟让她的儿子偏袒至如此地步?
长此以往,严衡恐怕也要给他的男夫人演一出烽火戏诸侯了!
嬴氏捂住胸口,好半天才恢复了平静,立刻将门外的侍女叫了进来,让她们去将侍人姚重唤至宜兰院。
不一会儿,姚重便领命而至,一如既往地向嬴氏行了君臣间的叩拜大礼。
“侍人姚重拜见朝阳公主。”
“起。”嬴氏漠然道。
姚重站起身,垂手立在一旁。
“可有法子除去阮橙?”嬴氏已经没了绕弯子的心qíng,开门见山地直言发问。
姚重不由一愣,但随即便垂眸说道:“新夫人对主君意义重大,不管他有什么不妥之处,都请公主殿下包容体谅。”
“意义重大?!”嬴氏刚刚平息的怒火顿时又席卷而来,“他有什么意义?!难道对郡守来说,他比我这个母亲还要重要?!”
“说句冒犯的话。”姚重不慌不忙地答道,“确实如此。”
“好!”嬴氏再一次被气笑了,“那你就说说,他到底有何重要?!”
“事关机密,姚重不敢不经主君允许便擅自妄言,还请公主恕罪。”姚重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大胆!”嬴氏厉声叱骂。
“公主。”姚重丝毫不为所动,自顾自地继续道,“姚重敢问公主一句,此时此刻,公主除了能给主君一个皇亲国戚的尴尬身份,还能给主君何物?”
听到这句话,嬴氏倒是冷静下来,双眉微挑,反问道:“那阮橙又能给郡守何物?”
“很多。”姚重微微一笑,“姚重不敢细言,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时此刻,论起价值来,郡守夫人确确实实要比公主殿下重要得多。”
“此时此刻……”嬴氏眯起双眼,将姚重的话细细咀嚼了一番。
“姚重言尽于此,望公主明鉴。”姚重躬身道。
“也罢。”嬴氏忽地嫣然一笑,“阮橙的事暂且搁置一边,但我倒要问你一句:姚重,你可还记得你应该忠于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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