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一个吗?”严衡自嘲地笑了起来。
上一世的时候,他因为美人而忽略了江山。这一世,他希望鱼与熊掌兼得,没曾想竟然又要面对二选一的局面。
“不。”吴名却摇了摇头,“至少目前不用选。”
严衡一愣。
吴名扬起头,微笑道:“你忘了吗?我们刚刚说的这些都只是可能。”
“夫人?!”
“我那所谓的师傅会不会来还是两说,就算来了,会不会把我带走也是两说。”吴名笑眯眯地说道,“所以,你只要想一想就好,不需要做什么抉择。”
“夫人……”
严衡怔怔地看着吴名,有些不确定他这么说是在敷衍还是安抚。
但就在这时,马车外忽然传来侍卫的通禀声,却是驿站快要到了,侍卫过来询问严衡是否要下去歇息。
严衡犹豫了一下,终是放开吴名。
“我下去看看。”严衡道,“刚刚说的事……我们晚上再谈。”
“不急,你慢慢想就是了。”吴名灿烂一笑。
这件事终究还是被搁置不谈。
正如吴名所言,如果他真要走,严衡也拿他无可奈何。
像上一世囚禁阮橙那样囚禁吴名是没有可能的,至少严衡还找不到能够将他禁锢起来的法子。为了让严衡“安心”,吴名还特意当着他的面把一串铁链拆得七零八落,又让原本已经锁死的铜锁自动开启。
硬的不行,严衡只能来软的。
但他终究还是拉不下脸来说那种哀求的话,只能默默增加了和吴名相处的时间,一有空闲就到车上陪他,晚上亦是不避嫌地与他同chuáng共枕。
吴名也没再说自己一定要走,但他很清楚,若是找不到回去的法子也就罢了,一旦找到,他的选择就只有两个——
自己走,或者带严衡一起走。
没有留下。
97、第 97 章
这次出行,严衡本打算先去长城所在的边疆督战,待边疆稳定后再动身进入辽西。
但抵达长城之后,严衡却意外得知今年根本没有战事,无论东胡还是夫余都很老实,全都没有向南侵袭的意向,只有一些零散的山民在雪停之后跑来寻求jiāo易,想要用山珍野味和边军换取蜂窝煤。
仔细一问,严衡才得知有几个驻守的军官觉得上面发下来的蜂窝煤太多,光和牧民jiāo易的话根本消耗不掉,就擅自做主跟周遭的山民换了野味和药材。
蜂窝煤当然比普通的木材好用,温度高,烧得久,就算落了雪也不会像木头那样难以点燃。正好今年又是严寒又是bào雪,光靠烧木头哪里够用,一些用过蜂窝煤的山民便冒着寒风跑了过来,想要再换些蜂窝煤过冬。
抗命不遵乃军中大忌,严衡这么一过问,那几个擅自和山民jiāo易的军官及其手下自然逃不脱惩罚,就算严衡不想要他们xing命,起码也要抽他们几鞭子,以儆效尤。
也因为这事,严衡总算明白了东胡和夫余没来骚扰的原因。
牧民住的是帐篷,就算被雪压塌也可以随时重建,但若是换做以往,大雪不仅会压塌帐篷,更会冻死牛羊。偏偏糙原上没有树木,大多数牧民都只能用牛粪做燃料,牛羊一死,燃料便断了供给,无论取暖还是做饭就都成了问题。即便是牧民们能狠下心来茹毛饮血,也咬不动被冻成冰块的牛羊。饥寒jiāo迫之下,他们便只剩南侵一途。
但这一世有了炉子和蜂窝煤,就算牛羊依旧冻死,牧民也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自然不会再冒着半路就被冻死的风险出来搏命,北人围城的事当然也不会再在这个季节里发生。
想通了前因后果,严衡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为了这个冬天准备了许久,又是调兵遣将,又是筹集物资,结果就这么打了水漂?!
打水漂还能听一听声响,看一看水花呢!
郁闷之下,严衡也只能用吴名来安慰自己——
若是这一世辽西不再生乱,那他也不需要离开吴名,更不用担心他会被他那个世外高人的师傅带走。
但事实证明,即使很多只蝴蝶一起扇动翅膀,想刮起一场台风也不是件容易事。
严衡正犹豫着是继续按计划行事,还是断了念想,折返襄平,乌冬就从襄平飞了过来,给他带来了辽西郡守的求援信函。
在这一次的计划中,严衡把乌冬当成了杀手锏,特意将它带到边陲,然后又放回襄平,就为了帮它认路,从而在这个冬季里担当信使,使他能够在征伐途中遥控全局。
吴名自从承诺教乌冬法术就没少抽空指点,只不过吴名不是个好老师,乌冬也不是个好学生,几个月下来也只学会了一个缩地成寸,还只能在飞行中施展。
也正因为学会了这个法术,吴名才同意让乌冬担当信使。
乌鸦毕竟不是擅长于长途飞行的鸟类,若不是有缩地成寸的法术当加速器,乌冬就算再聪明也没法担当起传递消息的重任。
然而飞太快也未必就是好事。
严衡把装信函的袋子从乌冬的脖子摘下来一看,很快就发现乌冬带回的两封信一封来自辽西,一封出自姚重。而就姚重那封信里注明的时间来看,乌冬把信从襄平送到这里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就算是鹰隼也达不到这种速度吧?
严衡立刻瞥了吴名一眼。
吴名这会儿倒是庆幸自己已经给严衡打了预防针,不然的话,今天这事可就没办法解释了,当即轻咳一声,在严衡身边小声道:“你家祠堂上的乌鸦本就是成了jīng的,我不过是指点了一下。”
“它还有什么本事?”严衡问。
“没了。”吴名摇头,“就是飞得快而已,而且还坚持不了太久——你没看它这会儿都已经站不起来了?”
严衡扭头一看,这才注意到乌冬已经趴窝似的瘫在案几上。
乌冬虽已成jīng,但并不会什么正经的修炼之法,全靠本能和直觉才积攒下来一点灵力,用一次法术就消耗得七七八八。这次过来,它光想着怎么显摆速度了,一口气连用了两次缩地成寸的法术,其结果便是消耗过度,累了个半死,这会儿已经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见它累成这样,严衡倒是有些于心不忍,叫来侍从,抱乌冬下去饮水喂食。
吴名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少喂点,别把它撑死了!”
乌冬立刻扑扇了两下翅膀,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叫嚷道:“坏人!坏人!”
“闭嘴,再多话把你炖了吃ròu!”吴名翻了个白眼。
严衡赶紧轻咳一声,让侍从赶紧把乌冬抱走。
求援的信函准时到来,一切行动便也按部就班地照计划展开。
当天晚上,严衡带人离开巡视的队伍,朝预定的集结地点飞奔而去。尚未完全恢复的乌冬也被塞进一个侍卫的怀里,一起带走。
走之前,严衡bī着吴名对天发誓,就算他那位高人师傅找上门来,也绝不会在严衡回来和他团聚之前擅自离开。
吴名无奈,“我压根就不信老天爷的,就算发了誓也没有用!”
“那你就跟我一起过去,反正你有法术护身,总能自保。”严衡立刻道,“就是多一匹马而已。”
“……我还是发誓吧。”
腰酸背痛地送走严衡,吴名立刻倒头大睡。
但睡到半夜,一股异样的感觉便侵入魂魄,吴名猛然睁眼,随即发现自己像是遭遇了鬼压chuáng一样,动弹不得。
不等吴名设法挣脱,一个不带一点人气的声音便在黑暗中幽幽响起——
“难怪世人常说娶了媳妇忘了娘,真的是诚不欺我。”
“靠,你是谁家老娘啊?!”吴名翻了个白眼,也不自己费力了,只叫嚷道,“你个商老鬼,快点给我把法术解了!你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的吗?”
“你是人吗?”在黑暗中说话的正是神出鬼没的商老鬼,听到吴名叫出他的绰号,立刻缓缓走到chuáng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吴名,“我们约好在襄平见,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反正你又不是找不到我,我在哪儿还不是一样。”见商老鬼没有动手的意思,吴名只好自力更生,运转灵力,从商老鬼设下的束缚中挣脱,接着便身子一翻,坐了起来。
商老鬼翘起嘴角,冷笑道:“一看你就是日子过得太顺,连最基本的警惕xing都没有了。”
我只是累过了头儿!
吴名只能在心里嘟囔了一句,接着便双腿一盘,瞪眼道:“你一直没消息,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呢!”
“都说了一月的时候过来找你,我还给你送什么消息。”商老鬼冷哼一声,“倒是你,难得可以在暖炕上过个暖冬,怎么竟然放着舒服日子不过,跑出来挨冻了?”
“当然是有原因的。”吴名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反问道,“你这段时间都做什么了,找到夏老鬼了吗?”
“找到了。”商老鬼淡然道,“和你一样悠哉游哉,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快活。”
呃,这语气咋不大对劲呢?
吴名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难道夏老鬼有新欢了?”
“呵呵。”商老鬼淡淡一笑,目光像刀子一样剜了过来。
吴名缩了下脖子,知道自己猜对了,但接着便又疑惑起来。
商老鬼一向理智到没人xing,绝不会像严衡那样连自己身边人到底是谁都分不清楚,更不会做出移qíng这种自欺欺人的蠢事。
商老鬼恼了,而且是真的恼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真的是夏老鬼?”吴名脱口问道。
“难道你以为我会认错人吗?”商老鬼讥讽地笑道,“我跟他相处了四千年,就算他附在猪身上,我也能把他从猪圈里认出来!”
“呵呵。”吴名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转移话题,“他怎么也穿过来了?难道是因为始皇帝的陵墓?”
“兴许是,兴许不是。”商老鬼的回答模棱两可。
吴名顿时一愣,“你没有问他?”
“我没兴趣再和他说话。”商老鬼漠然道。
吴名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对夏老鬼表示同qíng,还是该对商老鬼表示理解。
商老鬼已继续道:“我虽不知道夏伯是怎么过来的,但我知道这里的命数已经彻底乱了,如夏伯和你我这样的穿越者绝非个例。”
“秦三世就是一个,不过他好像是普通人,并非你我这样的修士。”吴名道,“我听严衡说——呃,就是我那个chuáng伴——还有一个叫吕良的,这会儿大概在陇西,应该也是穿越人士。还有,这里不只有穿越,还有重生,同样不只一个!”
“你那个所谓的chuáng伴不会就是其中一个吧?”商老鬼挑眉问道。
“你都猜出来了,还问什么问啊?”吴名撇了撇嘴,“话说回来了,又是穿越又是重生的,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或许是庄周梦蝶。”商老鬼道,“只不过我们都成了蝴蝶。”
“那要怎么回去,找出这里的庄周?”吴名问道。
“你还想着回去?”商老鬼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吴名,“我还以为你已经乐不思蜀了呢!”
“你不也是不着急不上火的吗?难道也结了新欢?”吴名回敬道。
“我没那么无聊。”商老鬼哼了一声。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吴名追问道,“以你日行千里的本事,又有命盘指路,找夏老鬼哪用得着这么久的时间?”
“我去追查正道宗了。”商老鬼答道。
“查到了什么?”吴名马上坐直了身体。
“什么都没有。”商老鬼的语气明显有些郁闷,“许是有人推算出了我要过去,等我找到伏牛山的时候,整个正道宗都已经是人去屋空。”
难怪没来找他报仇,原来是被商老鬼吓跑了!
吴名心下一动,挑眉道:“你这几个月不会一直在追查正道宗的道士吧?追上了吗?”
“你说呢?”商老鬼瞥了吴名一眼,冷冷反问。
98、第 98 章
答案显然是没有。
商老鬼的命盘里可没有正道宗的记录,想找人就只能依赖占卜,但正道宗同样擅长占卜之术,一个追,一个逃,商老鬼终是没能占到便宜。
听商老鬼说完,吴名问道:“我这身体的原主呢?也逃掉了?”
“就卦象来看,应该是和正道宗的道士在一起。”商老鬼身形一纵,也坐到了榻上。
吴名只好跟着转过身来,以便能与他面对面地jiāo谈。
“接下来怎么办?”吴名问,“我跟你一起去抓人?”
“你舍得跟我走?”商老鬼似笑非笑地反问。
“呃……”吴名顿时噎住,有心跟去商老鬼抓人,却又觉得自己既然答应了严衡不走,那就总该说到做到。
“我就说你舍不得吧?”商老鬼嘴角的笑意更浓,“你要是真有离开的心思,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跟我走掉了。”
吴名被说得脸上一热,但皱了皱眉便坦然承认,“确实,日子过的太顺心,生出惰xing了。”
“竟然能让你这家伙说出顺心二字……”商老鬼叹了一声,摇头道,“这人肯定是没有皇帝命了。”
吴名一愣,接着便瞪起双眼,“你怎么知道他想当皇帝?别告诉我你是推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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