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渊松了口气:“这就好了。”又道,“母亲今日睡眠不好,许也有些关系。”
他立在chuáng前,双手垂在身侧。
纤瘦的身影像他这父亲,司徒恒成打量他的侧脸,心中五味纷杂,缓缓道:“你母后想治许家株连九族之罪……只她原先不是那样心硬的人,是朕。”他叹口气,声音略有些沙哑,“渊儿,这些年委屈你了,是朕的疏忽,当年不曾细查。”
终究该说出的话,却隔了那么久,他才能开口。
司徒渊心中泛苦,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
要让他这样真的轻飘飘就原谅父亲,只怕不能,可父亲是皇帝,一国之君,要取这世上任何人的xing命,都不过是他一句话就能成的事,想起母亲多次要他改善与父亲的关系,他嘴唇张了张。
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默然,半响道:“父皇,当年五弟尚小,必不会参与此事,株连九族不可取。”
竟然为司徒璟求qíng,司徒恒成有些讶然,朝司徒渊看去,后者很是坦然,好像觉得自己说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他甚至又道:“孩儿知道被冤枉的滋味,不愿五弟重蹈覆辙,还请父皇三思。”
他不想像母亲那样,把所有的仇恨都泼向仇人,许婕妤所有的亲人都不放过,那没有意义,毕竟事qíng已经过去了,假使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他要修补的不是所受的苦,而是享受将来的平静与安然。
他实在倦了。
皇家的恩怨qíng仇,让他厌倦。
司徒恒成对此倒颇是欣慰,这果然是他的嫡长子,胸怀宽广很有气度,他站起来,拍拍儿子的肩膀:“朕自有分寸,你在这儿陪你母后。”
他往外走了去。
司徒渊在chuáng边坐下来,低头看着韦氏。
在他不曾去和光宫时,母亲尚且年轻,神采奕奕,但这几年的时光实在太蹉跎她了,竟然生出那么多的白发,他伸手去摸了摸,眼睛暮然红了。假使自己还在京都,只怕母亲会不死不休,非得让他去争那个太子之位,可他知,自己已是无能为力。而母亲期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可他如何开这个口?如何能让她明白呢?一时只觉愁肠寸断!
司徒修回到王府,正当申时,裴玉娇听见他来了,抱着熙儿走到门口。
熙儿扑到他怀里,小手里拿着个葡萄,往他嘴里一塞:“爹爹,吃葡萄。”
儿子给的,自然喜欢,他囫囵就吃了下去。
裴玉娇哎呀道:“皮都没剥呢!”
他不在意的道:“又吃不死人,无妨。”
抱着儿子坐下,换了鞋,他看向裴玉娇:“想必你也知道了。”毕竟许家一家都被抓了,京都皆知。
她点点头,坐在他旁边:“父皇把你叫去,问什么了?”他到底是许婕妤亲手养大的,这点关联她还是明白,恐怕他受牵连。
“母后病了,便没有问。”他道,“你不必担心,父皇并不曾疑到我身上,倒是五哥,不知父皇会如何处置。”
裴玉娇叹口气,许家这是第二次遭受重创,不止家族倾覆,连许婕妤都死了,说起来,司徒璟也挺可怜的。二人正说着,马毅进来禀告:“刚才宫中派了huáng门去怀王府,请五王爷去宫里了。”
原本许婕妤一死,司徒璟就去求见司徒恒成,想最后看看许婕妤,谁料被司徒恒成使人赶了回去,现在又请,恐是要审理。
过不了几日,结果便出来了,许家抄家,男人被充军发配,女眷入教司仿,至于司徒璟,因涉及许婕妤藏有馨儿一事,隐瞒不报,杖责二十,且罚俸禄两年,不得参政。这定论多多少少有些出乎司徒修的预料,比他想象的重,但也可见司徒恒成对许婕妤的痛恨,幸好他在司徒璟身上还是留了qíng面。
这也是值得庆幸的了。
许家自此退出朝堂,司徒璟失去生母,在他心里,也知自己大概还失去了做太子的资格,免不得要借酒消愁,司徒修去王府看他,一时找遍院落也没见到人,使人去问袁妙惠。
对于这个男人,她如今已是失望透顶,不止没能力,命也实在不好,摊到这样一个母亲,端会连累人,她嫁给他,也是倒了大霉。现在许家没了,司徒璟也不可能成为储君,简直就像个笑柄一样。
她都不知怎么出门见人呢!
叹口气,抱起女儿司徒琼,为今之计,她也不能和离,而司徒璟要东山再起,恐怕只能指望谋反或者下一位新的君王了。她朝外走去,见到司徒修,面上愁容满面,与他道:“七弟,王爷恐是去灵山了,许婕妤不就葬在那里吗?哎,我真怕他想不开,这几日他就总在说,对不住大哥……早上去的,到现在还未回。”
司徒修眉头皱了皱。
袁妙惠道:“琼儿还小,我不放心把她放在家里,可王爷那里我也不放心,还请王爷护送咱们娘儿俩去灵山找一找王爷,我真怕他……”她垂下泪来。
灵山并不远,来回大约两三个时辰,不过他不喜袁妙惠,并没有答应,想一想道:“五嫂还是留下罢,五哥我自己去找,琼儿年纪小,万一着凉伤到身体就不好了。”说罢,便转身而去。
袁妙惠有些恼火,但想到司徒修既然肯去,那便是与司徒璟还有几分感qíng的,现在司徒璟落到这个境地,还能依靠谁?也只有他了,毕竟司徒熠是宿敌,司徒渊被许婕妤陷害,没恨死他都算好的了。
她又抱了司徒琼回去。
一直到天黑司徒修才回,裴玉娇知道他去了趟灵山,问起司徒璟。
“他不在那儿,伤还没有好全呢,竟还到处走。”司徒修略有责备,但也明白司徒璟的苦闷,叹口气道,“我明儿使人再找找。”
裴玉娇担心他饿着,叫厨房端来一早热着的饭菜,谁料刚吃得两口,张太医来了。
他放下银箸,问道:“你请得?怎么本王不知,哪里不舒服吗?”他握着她手臂,“我今儿在外一天……”
裴玉娇忙道:“不是不舒服,是这两日小日子推迟了,也不清楚是不是,故而没特意告诉你,也是刚才丁香说起才去请了的。”
“有了?”他大喜,忙让张太医把脉。
张太医仔细诊断,半响笑起来恭喜道:“娘娘确实有喜了。”
真是怀上了呢,裴玉娇很是欢喜,急着问道:“张太医,这孩儿一定是个女儿罢?”
尚在肚子里的孩子,哪里有一定之说,张太医满脸疑惑,不知裴玉娇何出此言,说道:“娘娘,孩儿还小,如今并不能判断。”
怎么又不能判断了,不是他出得主意?所以司徒修听从了,每回总是花样不少,就她都使出不少力气呢,裴玉娇道:“张太医,不是有那种法子的吗?”
“什么法子?”张太医奇怪。
裴玉娇刚要解释,司徒修打断她:“不是说还小嘛,等过阵子才知,你别问东问西的了,太医还有事儿呢,是吧?”
他说着就把张太医送出去,转头刚一踏入内室,便看见裴玉娇叉着腰,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看着他。
☆、第145章
? 她生得冰雕玉琢般,便是做这泼妇的姿态,也只叫人觉得可爱,故而司徒修心里有鬼,也丝毫不怕,笑着扶她坐下道:“果真争气,这才没多久,便又怀上了,不枉本王疼你。”
伸手去捏她粉嘟嘟的脸。
裴玉娇一掌拍开他:“你说,你是不是……”想着有丫环在场不好意思说这个,叫她们退下了才道,“你是不是骗我?所以刚才急着送张太医走,我原本还要问的。”
以前她怀上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想问多久是多久,便是请张太医去外面,也是叮嘱丫环们,哪有这么快就叫他走的?再者,她提起法子的时候,张太医好像浑然不知,她又岂会不怀疑他。
司徒修却是神色自若,正经问道:“骗你什么?”
她脸一红,穿着石榴绣花鞋的脚在地上挪动了两下道:“你知道的,就是你说生女儿的秘方。”因为这个,她才让他为所yù为,好些个羞人的也没有阻拦,要是他哄骗,她肯定不饶他。
她娇羞中带着怒气,脸颊上层层染了红,真比盛开的牡丹花还要漂亮,他单腿屈下,与坐着的她一般高,捧着脸哄道:“怎么骗你了,这等话本王岂会胡说,不信你等着看,就是个女儿。”
她还是不信:“你骗人,我要问张太医。”
“张太医又不知。”
她一怔,水蒙蒙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是问周太医取的经。”
这人裴玉娇听都没听过。
“周太医原先是院判,前几年回去养老,但母后信赖他,仍常叫着入宫诊治,我有回在宫里恰巧遇到便问了他。”他随口捏来,毫不突兀,“张太医并不知,你刚才要冒然询问,若被他得知是周太医指点,多少面上无光,故而才阻拦你。”
她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儿,没看出心虚,以为自己错怪他,问道:“真的呀?”
“不信?不信就等一阵子再看。”他顺手脱了她鞋子抱起来,“还疑神疑鬼了,本王还不是为如你的愿?”
她哼了哼,到底是为如愿,还是有私心,这可是难说的。
见她靠在自己胸口,小嘴还有点儿嘟着,他心想,这胎怎么也得是个女儿才好,不然周太医可遭殃了,想着又觉好笑,自己身为王爷竟然还说这等谎话,只怕也是因她了。这世上也唯有她,他愿意逗弄,会起坏心欺负她,而且还乐此不疲。
他将她抱在chuáng上,手一空就去揉捏她的胸,比做什么都自然。
她藏藏掖掖,一会儿拂开他,一会儿拿被子遮着,可怎么也逃不开那双魔手,他摸够了才叮嘱道:“最近别到处玩了,便是在府里也得注意些,像躲猫猫就不行,万一撞到,。”
“那熙儿怎么办?”想起喜欢与她玩乐的儿子,她犯愁,“只怕他要不高兴。”
“习惯就好,再说,府里那么多下人,哪个不能陪他玩?你也不要太惯着他!”她是慈母,他就得是严父,而且在他看来,男孩儿不比女孩儿,不能娇宠,不然将来定然是个纨绔子弟。
两人正说着,奶娘带着熙儿来了,站在chuáng前叫了声爹,眼见裴玉娇已经在chuáng上,他两只手抓住迎枕,小腿儿一蹬一瞪,奶娘忙把他鞋子脱了抱上去。
扑在母亲怀里,他甜甜叫了声娘,比起刚才那脆生生的爹,听着就不太一样,到底是她成天与儿子在一起。儿子喜欢粘她,果然就趴着不走了,小脑袋瓜靠在她衣襟上,一只小手啪的按在她鼓胀的胸口。
司徒修嘴角牵了牵,心里莫名的不乐,虽然穷人家孩子都吃亲娘的奶,可他们皇家不是如此,故而熙儿与那东西还是很不熟悉的。
裴玉娇却没在意,摸着儿子的头笑道:“熙儿,你快要有妹妹了,高不高兴?”
熙儿听到母亲跟他说话,也不管听不听得懂,就把小脑袋一点。
“那熙儿以后可要照顾妹妹哦,带着妹妹一起玩。”
他又点点头,可一双黑眼睛里藏着疑惑:“没,没。”
“妹妹,跟弟弟差不多,比你小,可她是女的。”裴玉娇与他解释。
熙儿眼睛眨了眨,转头去看父亲。
谁料司徒修一把将他抱起来,与裴玉娇道:“等过阵子他大一些自然会明白,晚了,带他去睡。”他叫奶娘抱走。
熙儿还不想走,叫道:“不走。”
“小孩儿这么晚了不睡怎么好?”司徒修眉头一挑,声音也大了些,“明儿早上再来看你娘。”
若是旁的小孩儿被这么一吓,许是要哭,但他从小就不喜欢哭,乌溜溜的眼睛一转,把脑袋趴在奶娘肩膀上,老实的不出声了,倒是奶娘走到门口,他又委委屈屈叫了声娘,让裴玉娇心都软了,也不管司徒修刚才的话,又让奶娘抱过来。
这边不准,那边又要催,奶娘背上差点冒出冷汗。
“王爷若是闲得慌,去书房寻本书瞧瞧罢。”裴玉娇不高兴了,她要跟儿子多待会儿,他都要管,可不是无事做呢?
司徒修冷厉的目光落在奶娘身上,奶娘这回再顾不上女主子,抱着熙儿拔脚就走。
娘娘xing子好,可王爷不一样,她不敢得罪。
裴玉娇气得在chuáng上蹬被子,把被子蹬成一团。
雪白的小脚一晃一晃的,分外惹眼,他附身压下来:“真当本王没事儿做?”他抽她腰带,把她瞬时脱得只剩下胸前碧绿色的肚兜,上头绣了两条鱼儿摇头摆尾,穿在她身上,衬得两条胳膊像白玉似的莲藕。
他呼吸略有些急促,从嘴唇一路吻到那鱼身上,裴玉娇吓道:“太医以前叮嘱过不行的。”
这是很重要的事儿,说是得三个月之后,她还记得。
司徒修身子一僵。
那脸色当然是懊恼的,他猛地坐起来。
只剩下凉衣的身体,一处傲然挺立,裴玉娇看着脸热,拿被子给他盖住。
他呼出一口气,这就是生孩子的坏处了,委实麻烦!可箭在弦上,不发难受,他掀开被子,在她耳边道:“此前我教过你,你给本王……”他握住她的手,慢慢拉过来。
她直摇头:“不要。”
不喜欢黏糊糊的。
他咬她耳朵:“好娇娇,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行不行?”
她哼了一声不理他。
因着实想不到要什么,好像什么都有?
司徒修恨得牙痒痒,将她抓过来到处抚弄一番,弄得她气喘吁吁连声求饶,两人都难受了这才同病相怜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