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奴婢打扮的花枝招展,竟比主子还要jīng心,裴玉娇这会儿真明白司徒修为什么要惩治她了。上辈子,泽兰就很爱美,也喜欢凑热闹,那时候不能去燕王府,她很失落,这回能去,她兴致勃勃。
可作为奴婢,满腔心思放在这种事qíng上面怎么是好?裴玉娇淡淡道:“你莫去了,留在家里。”她叫了别的奴婢代替。
泽兰吃了一惊,只觉全身到脚都被冷水浇透,失声道:“姑娘为何不让奴婢去?竹苓她,她都去了。”
“你不是……”裴玉娇原想找个借口,可想起妹妹说的,她是主子,她说什么都不应该向奴婢jiāo代,当下改口道,“没什么,叫你留着就留着。”
她说完径直走了。
泽兰脸色铁青,那可是燕王府啊,来了多少权贵,她原想着跟在姑娘身边,还能结识公主,说不定还能说上两句话,博得青睐,那是做梦都梦不到的荣耀,然而姑娘竟然不带她去。
枉费她花了那么多功夫!
她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满腹委屈,可也恨透竹苓了,不明白她给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样样都依赖她,反而她成了多余的人。
竹苓回头看她一眼,她低垂着头,看起来极其可怜,忍不住低声与裴玉娇道:“她昨晚上那样高兴呢,说可以去燕王府,姑娘是不是……”
“不管她。”裴玉娇道,“她这样是不对的。”
竹苓老实,不太明白,可主子发话,她什么都听的,当下就没再多嘴。
到得傍晚,辞别太夫人,众人随着裴孟坚出去,姑娘们坐轿子,男儿骑马,裴玉娇急着与裴应鸿说话:“大哥,你等会儿酒要少喝点儿。”
她从来不曾与他说这些,今日竟像个大姐姐,裴应鸿好笑:“今天热闹,酒是少不了要喝的,不过我听妹妹的,不多喝。”
裴孟坚皱眉:“不止酒要少喝,跟那些纨绔子弟也少混,别与他们坐一块儿,吃完早些走。”
祖父发话,裴应鸿一叠声的答应。
可事实上,真到了酒桌上,觥筹jiāo错,划拳行令的,身不由己,又是这样的大喜日子,好多事qíng推脱不得。故而裴玉娇知道,哪怕祖父叮嘱,后来裴应鸿还是喝了不少酒下去,结果才会倒了大霉。
不得已与甄家大姑娘定亲,后来甄大姑娘嫁进来,闹得二房jī飞狗跳。
太夫人也头疼,说起这事儿就叹气。
虽然不知具体缘由,可裴玉娇知道,全是因为这天发生的事。
她吓唬裴应鸿:“我昨儿做梦,梦到大哥你很背运,就是因为喝了酒,大哥,你记得祖父说得,千万莫醉了。”
可裴应鸿哪里相信什么梦,他到底还年轻,只当裴玉娇又在犯傻,敷衍两句了事。
众人各自出发去燕王府。
此时天已微暗,然而府里张灯结彩,连树上都挂满了灯笼,故而整个王府亮的如同白昼,宾客们互相见礼,谈笑风生,姑娘们不便参与,随府中奴婢去往内宅。
果然有两位公主在,一位是安成公主,一位是常宁公主。
于多数姑娘来说,都是不曾见过的,然而裴玉娇却一点儿不陌生,她轻轻拉了拉裴玉英的袖子:“妹妹,常宁公主看起来不太和善,你莫与她搭话。”
常宁公主是皇后的嫡亲女,极是嚣张跋扈,尤其在太子死后,也不知怎么,她越发放肆,裴玉娇印象里,她很不好惹,她自己是挺害怕她的。
裴玉英轻声道:“你还会看人了?”
“相由心生呀。”
“真聪明。”裴玉英捏了捏她的脸蛋,“我知道了,尽量避着她。”
二人说话间,陆续来了好些女眷,裴玉娇瞧见许黛眉,心里咯噔一声,暗自心想,今日事儿只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到得吉时,鞭pào声响起来,一声接一声,震耳yù聋,响彻了整个天空。
燕王骑着高头大马出去迎亲了,等到回来,她们便是在内宅都能听到外面的热闹声,好似燕王撒了不少喜钱,百姓们纷纷恭贺,一时锣鼓声又打响。
没有哪家成亲能比得上这等气派。
有些姑娘忍不住便有些羡慕,裴玉画懒懒靠在椅子上,轻声与裴玉英道:“也不知你跟大姐嫁出去,是什么样子。”
裴玉英啐道:“说什么呢,我还早呢。”
裴玉画嘻嘻笑道:“早什么,大姐招婿哪有这等容易,我瞧必是你先嫁。”
裴玉英脸蛋一红,不与她说了。
这时只听身后“啪”的一声,紧接着桌上碗碟也碎了几只,众人瞧过去,竟是常宁公主甩了许黛眉一巴掌,后者捂着脸,眼睛瞪大了,惊叫道:“你,你竟敢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什么东西,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常宁公主轻抚一下手掌,又吩咐下人,“把这里收拾下,莫耽搁了喜宴。”
她转身又去与安成公主说话。
再也不瞧她一眼,许黛眉气得浑身发抖。
裴玉画噗嗤笑起来:“活该,仗着许家出了个皇贵妃,可皇后还没死呢,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脑子。”
众人都窃窃私语,看笑话,许黛眉咬牙切齿,其实她也没怎么过分,不就是问候了下皇后娘娘嘛,听说好似在生病,结果常宁公主就动手了。
可她却不敢还手,也失了时机,只得忍rǔ朝外走了去。
寻到周绎,她把头埋在他怀里哭,控诉道:“你不是副指挥嘛,她这样侮rǔ我,等会儿回去,你一定要给我报仇!”
周绎安慰了几句,轻声道:“你到底说什么了,惹得她生气?”
“我没说什么,”许黛眉叫道,“也不知她发什么疯,许是恨姑母,把气都出在我头上,你等会儿使人把她轿子翻了,叫她好好摔一跤。”
“这怎么行。”周绎皱眉,“你才受气,她就出事儿,顺藤摸瓜,早晚查到。你不要着急,这等仇,慢慢再报。不过你也……明知道她的身份,何必凑上去呢?”
“你还责怪我?”许黛眉大怒,“现在是她羞rǔ我,你不帮我,竟然还来怪我?我,我要你何用?”
周绎听着有些恼火了,沉声道:“就算你许家现在得势,也不该总无事生非!我虽是副指挥使,却不能帮你做这些,别说,还会留下后患,你难道不知,皇上疼爱常宁公主?便是你姑母,还得忍让几分呢!”
“我就是看不惯她,不知得意什么,她都没有兄弟了,将来天下……”
周绎厌烦她不顾大局,出声打断她道:“我还有事,你既然觉得在此待着不舒服,便先回家罢,莫再来找我。”
他转身走了。
许黛眉怒气攻心,又转去找她大哥。
司徒修陪着司徒澜迎亲归来,又帮着待客饮了会儿酒,也有些微醺,走到园子里透透气,马毅轻声道:“王爷,裴大姑娘也正往这儿来。
这算是心有灵犀?司徒修嘴角一翘,从袖中滑出一管黑玉膏,原本还在想法子送与她,不知她那日撞得重不重,这下倒省了功夫了。
☆、第028章
? 其实裴玉娇为何来,还是因为裴应鸿的事qíng坐立不安。
她总觉得今儿傍晚叮嘱的话白叮嘱了,裴应鸿许是不会听,那么恐怕还是要喝醉酒,她便盯着甄大姑娘。
甄大姑娘出自忠勇伯府,大房没有女儿,故而她即便是二房的,也是大姑娘。裴玉娇瞧她一眼,跟上辈子印象里一样,生得眉清目秀,身段风流,说起话来,娇娇媚媚很是招人,但不知为何,大哥娶了她,夫妻却像仇人一样。
她不安生,大哥也不安生,在家里闹得翻天,弄出不少糟心事。
想起这些,裴玉娇直摇头,盯了会儿,便见甄大姑娘起身,她忙与裴玉英道:“我刚才吃了不少东西,要去茅厕。”
“那我也去。”裴玉英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我许是要……好一会儿的,省得你等着。”裴玉娇撒谎,不想妹妹跟着,等会儿又起疑心,她道,“外面挂了灯笼,不知道多亮。”
裴玉英便道:“那你快些回来。”
“好。”她急忙忙走出去。
可结果甄大姑娘竟好像对这儿很熟,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裴玉娇奇怪,说起来,这燕王府,她也来过几回了,今儿都差点迷路,甄大姑娘到底去了哪儿?但丢了她,她不好无功而返,没法子,只得往园子里的拱门去,上辈子听得只言片语,她知道就是在那儿出的事。
在路上,她先吩咐今日代替泽兰的丁香:“你去跟外面的婆子说,让她去外院找一找大哥,如果还在喝酒,千万与随从劝他回去。”
丁香应一声。
等到她走了,竹苓奇怪:“姑娘要吩咐这些,大可刚才就说的,怎么还非得跑到这儿?”
“以防万一。”裴玉娇心想,万一裴应鸿已经醉酒,过来园子里了也说不定,“你仔细看,见到大哥,赶紧叫住他。”
燕王府很大,主仆两个好不容易走到月亮拱门,这门前后种满了高大的树木,几乎遮蔽掉所有月光,在夜里显得特别yīn沉。
竹苓有些害怕:“姑娘到底在cao心什么呢?这儿也不知会不会有鬼,咱们还是回去吧,”
可她不cao心,谁也帮不了裴应鸿,再说,他跟自己很亲近,又是裴家的嫡长孙,她不能袖手旁观的。
她小声道:“别说话,听着些,一会儿咱们就回去。”
现在差不多是酉时末,记忆里,她那时留在侯府没去,用完晚饭,去太夫人那里玩,顺便等着爹爹跟妹妹回来,谁想到他们一直未回。祖父使人来说,才知道要跟甄家谈事qíng,如今这时辰,再等会儿宾客就要散的。
两人悄无声息,屏气凝神盯着前面。
结果没等到裴应鸿,司徒修来了。
他穿着件暗红色的锦袍,显得有些喜气,也不知是不是在夜里的原因,双眸格外亮,仿若星辰倒映在眸中。
见他缓步过来,玉树临风一般,裴玉娇下意识就往树后躲,竹苓也忙跟着躲进去。
然而司徒修什么眼神,早就瞧见了,他走到树前,淡淡道:“出来吧,裙子都露着呢。”
裴玉娇没办法,只得与他见面,磨磨蹭蹭的出来,不太qíng愿的行了一礼道:“见过王爷。”
司徒修瞧她一眼,看向竹苓:“你走远些,本王跟你主子有话说。”
冷肃中带着威严,竹苓心里已经害怕了,就想听从,可这儿黑灯瞎火的,她怎么好把姑娘一个人留着?那是万万不可的,她低垂着头没反应。
司徒修挑了挑眉。
裴玉娇忙道:“竹苓,你去前头看着,只是说话没什么的。”
她可记得,在侯府,司徒修是怎么对付竹苓的,叫马毅捂着嘴就拖走了,眼下她不说,定然还是这种qíng况。这也是贵为王爷,叫人讨厌的地方。
竹苓这才走了。
裴玉娇垂下眼皮道:“王爷有什么话,快些说吧。”
司徒修瞧她不耐烦,心头有些恼,毕竟上回,他们的关系也算进了一步,可才隔了几日,她又不对头:“本王看你无qíng无义的很,早知如此,兴许那天不该多管闲事。”
他语调凉凉的,裴玉娇无奈的抬起头:“上回的事,我自然感激,可眼下……我有事呢,王爷,不能耽搁的。”
“什么事?”司徒修询问。
“我大哥,我来找他。”裴玉娇不好细说,“我找他有事,很紧急的事!”
提到裴应鸿,司徒修记起来了,上辈子便是在这儿,裴应鸿醉酒遇到甄家大姑娘,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两家随后结亲。只裴应鸿娶了甄姑娘,却也纳了几房侧室,嫡子一个没有,庶子庶女好几个。
怎么想都不光彩,司徒修也觉得该阻止,他思虑片刻道:“本王派人去找他,找到了……”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可眼下他瞒着裴玉娇重生的事,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所以假装询问她。
裴玉娇心想他是王爷,手下人多,做起事很容易,想一想道:“倘若找到了,请送他回去吧,总之,不要来这园子,反正我等不到便走了,有话便与他在家说。”
司徒修点点头,吩咐下去。
她目的已经达到,原本也不想跟司徒修牵扯,当下道谢一声便要走。
司徒修手一拦:“我还没说完呢。”
“你……”
她刚开口,前边忽然传来脚步声,司徒修一下将她拉在树后。
原来是有两人往这边来了。
一个正轻声làng笑:“本王大喜之日,你还不放过本王?就不怕被人瞧见,唔……”好像嘴被堵住一样,他含糊道,“也罢,叫本王先喂饱你,你乖,过阵子,本王再纳你为侧妃。”
“你可莫骗我,我都是你人了。”另一个声音娇媚,略有些沙哑,并不陌生。
裴玉娇整个人都绷紧了,面红耳赤。
司徒修也很震惊。
毕竟上辈子他没来这儿找裴玉娇,当然不会遇到自家皇兄跟别的女人偷qíng,不用说,那女人定然是甄大姑娘了。
可眼下,怎么办?司徒修虽然身经百战,还是头一回遭遇这些,委实觉得荒唐,裴玉娇更是,她咬着嘴唇,耳边听得污言秽语,整个人都藏在司徒修怀里,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开,要是可以,她甚至想用袍子把自己的头都盖起来。
简直就像一只要挖地dòng,但是没处挖,极为慌张的老鼠。
他瞧见她的羞窘,笑了笑,伸出手一下捂住了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