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画道:“我是来骑马的。”
“骑马有什么用,平时你们能出去骑吗,学功夫,以后至少能对付相公,是吧?”裴应鸿打趣。
裴玉娇点点头,跟着裴应鸿练。
虽然司徒修答应不欺负她,可技多不压身,总有好处的。
见两人一板一眼的还真练起来,裴玉画瞧着自家哥哥身量也挺高了,明年也十七了,冷不丁道:“如今二姐嫁人了,很快大姐也要嫁,你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大嫂回来啊,不然家里都冷清死了。”
裴应鸿红着脸:“瞎说什么呢你!”
“没个瞧中的姑娘?若有,我跟娘说去。”
裴应鸿道:“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家?我才几岁,二十岁娶还差不多。”
裴玉娇听着直笑,也好奇裴应鸿这辈子会娶谁。
三个人在后院打闹了一下午。
裴玉英这日终于回门了。
裴玉娇一大早就在等着,听说已经到垂花门,急忙忙就迎过去,瞧她头上珠钗都跑得要掉下来,裴玉英笑道:“慌什么,又不是一年没见上我。”
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没变,裴玉娇仔仔细细打量她,就是发髻换了个妇人的,头上戴着她送给她的喜鹊登梅簪子,她笑道:“可把我想死了,妹妹!”她又去看徐涵,他含笑而立,二人站在一起,真正是珠联璧合。
裴玉娇叫了声妹夫,挽着裴玉英的手往前走,一边悄声道:“若是娘还在,定然要问你,妹夫对你怎么样,如今我来问,他可欺负你了?”
裴玉英脸红了红,想起dòng房之夜他起先百般温存,越往后却越是急,将她都弄哭了,幸好这两日知道收敛,今日回娘家,带了好些礼,还说她想多待会儿,可以晚些回去。婆婆也待她不错,第二日她原该早些敬茶,婆婆竟然老早起来亲自去厨房叮嘱下人做了可口的饭菜等他们呢。
她笑道:“怎么会,我很好。”
看她真心实意的,裴玉娇松了口气。
几人去见过太夫人,太夫人瞧着那小夫妻两个眉目传qíng就知道,这几日必是天天腻一起,不过寻常才嫁,又有几对不好的?日久见人心,只人心难测,他们作为长辈,顶多能把把关,往后日子还是要自己过的。
她叮嘱了几句,便让她们三个姐妹一起说话去了。
到得傍晚,裴玉英要回去。
裴玉画笑道:“下回以徐夫人的名儿请咱们去徐家玩!”
“当然,过阵子就请你们去。”裴玉英笑。
裴玉娇道:“那我过去住几天行不行?”
裴玉画哈哈笑起来:“人家新婚,你凑什么热闹啊,小心你妹夫恨你。”
“想得紧了也不行?”
“等老夫老妻再去!”裴玉画像是什么都懂似的,还一点不脸红。
裴玉娇啐她一口。
裴玉英宠溺姐姐,摸摸她脑袋道:“也未必不行,家里客房是有的,等下回我与相公说说。”
“啧啧,嫁人就这点不一样,可以直接叫相公。”裴玉画打趣裴玉娇,“你下回也可说相公了,还是王爷相公。”
裴玉娇闹了个大红脸。
三人正说着,外面丁香来禀告:“林家三老爷,三夫人从金陵过来京都了。”
那是大房的亲家,裴玉英姐妹俩生母的娘家,因离得远,寻常只以书信往来,偶尔互相送些节礼也是难得。
裴玉英思索了番道:“早先前听说三舅舅官职有变动,许是调到京都也不一定。”
这事儿裴玉娇是知道的,当年林家也来了人,只这回裴玉英出嫁的时间不一样,林家竟然正好在她回门的时候到了,她心想,也不知道来了几人,若她没有记错,应该是四个人。
林老爷,林夫人,还有林三姑娘,林四姑娘。
亲戚来了,自然要去相见。
她们连忙站起来去往上房。
林三老爷林泰正与太夫人说话:“也是巧,正当调至顺天府,又想着玉英要嫁人,还是中秋节,便提早动身,只可惜路上还是被耽搁了几日,不曾亲眼见玉英出嫁,委实也是遗憾。母亲也常念叨,可惜她老人家身子骨不方便,不然也是要来京都看看您的。”
“是该多来往,就是路途有些远,如今你们在此定居,再好不过了。”太夫人见到前头三个孙女儿来了,笑道,“快来见过你们舅父,舅母。”
林月真在家排行第四,当初能嫁给裴臻也是机缘巧合,印象里,裴玉英,裴玉娇只见过这个舅父两次,都在四五年前了,故而有些生疏,林三夫人陆氏笑道:“几年未见,真是一点儿都认不出来了!”
她长着张圆脸,看起来很面善,但一双眼睛闪亮,瞧得出来人是很机灵的,她一边说一边叫两个女儿过来:“恐怕你们更是不认得了,这是你们三表妹,四表妹……啊,初雪大一些,是表姐,但又好像比玉娇小?”
林初雪已经笑着与裴玉娇说话:“我记得祖母说,表姐呢比我大两个月,是三月生的,是不是?”
她一双眼睛很漂亮,标准的凤眼,顾盼生姿,裴玉娇心想,这样一个人儿,上辈子竟那么短命,嫁到城东金家,才两年就去世了。
也不知这回,舅母能否给她挑个好姻缘。
☆、第061章
? 她心里怜惜她,面上也格外温和:“三表妹,你看起来有些瘦,可要多吃些啊!”
林初雪一早知她是个痴儿,只时隔几年,再看到她,却觉她眸光清华,笑容甜美,并瞧不出愚笨的样子,她暗自心想,难怪现在可以当王妃呢,不然像以前那样,他们在路途得知,都觉奇怪。
她笑道:“京都多美食,我定会好好品尝的。”
“咱们家的厨子手艺就不错,你们要多待一阵子才好。”裴玉英与太夫人道,“不如就让三表妹,四表妹住在拢翠苑罢。”
她已经嫁出去,暂时也不会归家。
记忆里,母亲嫁到京都,也是很想念三位舅舅的,而林泰与母亲年纪最为相近,感qíng也最好,故而裴玉英对他们很是亲切。
太夫人点点头:“便这样罢。”
林泰要在京都当官,自然很快便会置办宅院,作为亲家,留着他们住一阵子也是人之常qíng,更何况,太夫人对林家一直都有愧疚。当年没照顾好大儿媳妇,令她早逝,林家上下极为悲痛,林泰当年来京都,扑在林月真坟头哭得差些晕厥,太夫人记忆犹新。
陆氏忙道:“这怎么使得?咱们只是客人。”
太夫人笑道:“不要见外,什么客人,哪里有客人送这么多礼的,我收了,你们就得好好住在这儿。”
“只是些金陵土产。”林泰道,“不过太夫人好客,娘子你莫推辞了,若是妹妹还在,必是一样的。”
陆氏点点头,把一早准备好的首饰送与三姐妹,因裴玉英今日成亲,得的东西最是贵重,乃一对羊脂玉海棠簪子,裴玉娇的是一支镶宝蝴蝶钗,裴玉画的则是一支金荷垂珠钗,瞧成色,雕工,都不是凡品,只她们知太夫人必是也送与林家姐妹见面礼,故而都笑着道谢,接受下来。
裴孟坚这时看向林泰:“惠保,你难得一来,我瞧瞧你棋艺可退步了?”惠保是林泰的字,他又叫着徐涵一起去,三个男人走出了上房。
看着徐涵的背影,陆氏心想京都果然多才俊,金陵与江南临近,很早她便听闻徐涵的名声,如今还不是在京都定居了?可见她带了女儿来,还是明智的,大女儿嫁得姑爷马马虎虎,二女儿招婿,这三女儿,她得仔细挑着才好。
太夫人与马氏道:“快使人去收拾,厨房那里也说一声。”
马氏答应,走出门时心想,她一早料到林家会来,幸好是没带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子要嫁与裴臻,别的她也管不了,便是住,总是住一阵子就走的。
陆氏再三抱歉:“实在太打搅了。”
“怎么还说呢,你这人看着慡利,却是婆婆妈妈的。”太夫人与她拉家常,问起林家另外二房的事qíng。
裴家姐妹则领着两位表妹去外面散步,四处看看。
林初雪笑道:“这里我还记得,当初随着爹爹第一次来,我心想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院子呢!在咱们金陵,便是知府大人家都不曾这般空阔,爹爹便说是你们裴家祖上立了大功,皇上赐予的,我才知道什么是侯府呢。”
十一岁的林初芙话却很少,只睁着一双大眼睛东张西望。
裴玉英道:“京都多得是这种宅院,你往后来往的人家多了,便知咱们这儿不算大。”
“是啊,以后你有机会看到楚王府,便知道了。”裴玉画斜睨裴玉娇一眼,“是吧,王妃娘娘?”
裴玉娇恼得狠狠瞪了她一眼。
林初雪抿嘴轻笑。
路上遇到裴应鸿从外院过来,笑着问裴玉画:“这是林家两位妹妹罢?我原是要早些来的,只刚才在后院练得一身臭汗,太是熏人,故而清洗了一番,还望两位妹妹见谅。舅父,舅母还在上房吗?”
林家52书库,男儿都是斯文俊雅,不似裴应鸿这等豪慡作风,林初雪瞧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比起几年前,也是完全不像了,笑道:“事出有因,没什么好抱歉,爹爹正与老侯爷下棋呢,母亲陪着太夫人说话。”
她一开口,声音动听,不似裴玉英慡朗,不似裴玉画媚,也没有裴玉娇甜,而是清慡,如她的人一样。
裴应鸿忍不住仔细瞧她一眼。
如水墨般的眉眼,五官很淡,眉毛也不黑,人很削瘦,叫人想起“帘卷西风,人比huáng花瘦”这样的诗句,可又没带了病态,自有一股风流韵致,娴静立着,好似两袖盈满了jú花香气。他不了解她,竟忽然觉得她应是一位才女。
“三表妹,应该跟大堂妹一样,学学功夫才好呢。”他突然道,好似要人保护一样。
林初雪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裴玉画对哥哥莫名其妙的话也颇是尴尬,催促道:“快些去见舅父舅母。”
裴应鸿嗯了声,拔脚走了。
因是回门日,总也不好待太久的,不符合规矩,裴玉英与她们闲说一阵便与徐涵向长辈告辞,回去了徐家。下人们收拾好,林泰夫妇与两个女儿路途劳顿,先去歇息,陆氏与太夫人说话时也知道好些事qíng,与林泰轻声道:“原来妹夫真不想续弦呢,太夫人请人说了很好的姑娘,他也不愿接受,看来便是咱们林家有合适的姑娘,妹夫也不会答应,母亲恐是要失望了。”
夫妻qíng深,作为哥哥当然高兴,可裴家大房没儿子,以后爵位落到二房头上,他们林家与裴家的亲缘定是要薄了,林泰眉头皱一皱,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只庆幸两个侄女儿嫁得姑爷好,聊算安慰,他道:“玉英,玉娇没个母亲,你作为舅母,多多照顾些,她们过好了,妹妹在天之灵也能高兴。”
陆氏点头:“老爷放心,我也挺喜欢她们两个的,往后与初雪,初芙多见见,也是好姐妹。”
一个家族要繁荣昌盛,除了自身外,盘根错节的亲戚不可缺少,少一处,便觉好像割了手臂般难受,故而林月真去世后,两家仍都尽力来往,哪怕远一些,书信不曾断。如今他们来京都,自然要与裴家打好关系,重拾旧缘。但林泰也不是厚脸皮的人,使了下人四处寻找合适的宅院,太夫人也帮着一起,姑娘们那儿,一下多了两个姐妹,倒是比之前热闹起来,四个人一起随着女夫子念书。
转眼到九月中,礼部官员来裴家数次,这日终于把吉日定下,在明年三月六日,又叮嘱裴家些注意事项,比如要请的亲戚,多少人,何时来,都要提早拟定好单子送与礼部,到时戒严,客人来往,盘查时不至于làng费时间。
裴家自然答应,只他们临走时,其中一位官员竟然拿了对鞋样出来。
丁香道:“说是楚王殿下的鞋样,生怕姑娘做得太慢,故而早些送来的。”
裴玉娇心想,不用说,定是司徒修叮嘱的!她拿来瞧了瞧,恨不得有她两只手并排放一起那么大,真要做,还真的费时间呢,她哼了哼,有点儿不想做,可上辈子她就没有给他做过一双鞋。她女红差,那时赐婚仓促,都是绣娘代劳,后来嫁入王府,司徒修只教她学识,不曾要求她女红出色,她在那三年,从未予他做过什么。
拿着鞋样,她心qíng复杂,半响道:“寻些酱色的料子来。”
就看在他送月饼的份上罢,她给他做两双鞋子。
丁香笑着去拿了。
竹苓把绣花册放在案上,给她寻合适的花样。
她翻来翻去,找了个瑞糙纹,男儿的鞋不似姑娘家,鞋头好些鲜艳的花儿,男儿家多是纯色,偶尔鞋帮点缀些纹路。而他的鞋子,寻常都是官靴,鹿皮靴,只有在家中,偶尔穿穿布鞋,她印象里,好似是瑞糙,也不知是绣娘绣得,还是他自个儿指定的。
她笨手笨脚的剪料子,虽然给父亲做过,仍是很不熟练。
竹苓笑道:“要是做好了,王爷定然会很喜欢呢。”
她手顿了顿,她没有送过他东西,不知那是一种什么滋味,而他收到这个,也会真的喜欢吗?他那么挑剔的人,她手艺又不好。
摇摇头,她不太信。
伴随着一场秋雨,气候越发凉了,院子里的树儿,叶子掉了大半,有些都光秃秃的,裴玉娇起来,能呼出白气,她穿了件狐皮裘前往上房,刚刚进去,便听见太夫人惊讶的声音:“袁家,太平街的袁家?”
她脚步一顿,那不是袁妙惠家吗,忍不住询问:“祖母,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