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此举是为什么?
可想着她又摇摇头,算了,她本来就傻,是他非得要娶自己的,便是哪里不好,她也尽力了,她使人抬轿,从宫门出去。
外面雪更大了,靠着轿壁,听着风声,她想着一会儿见到祖母,该与她怎么说,就在这时,轿子又停了,她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传来:“怎么也不跟本王道别声就走了?”
☆、第067章
? 他就站在轿子的窗边,声音随着风灌进来,异常清晰。
她拉开轿幔,看到他玄色的衣袍,再往上,看到他俊美的脸,嘴角儿弯着,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风雪中的一轮太阳,驱散了yīn霾。
他没有生气,但她还是没有说话。
看着帘子微微晃动,便知道她在偷看自己,司徒修好笑,伸手敲一下轿子:“本王在外面冻得紧,你却连面都不肯露一下?”
她这才把帘子全拉开。
逆着光线,只看到她一双眼睛,如同山间的泉水般清澈,想着她在宴席上,全心全意的吃东西,旁若无人,甚至连自己好几次看过去,她都没有发现,司徒修心头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愧疚。上辈子因她愚笨,他怕她被人利用,总是警告她小心说话,如今她是学得了,然而殿中歌舞喧嚣,众人热闹,唯独她谨慎的只敢做个傻子。
临走时,也不敢来与他告别。
他走近两步,隔着窗棱道:“下回也不用这般,你又不是真的哑巴。”
是叫她多说话的意思吗?裴玉娇惊讶,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说,少说少做?”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是说敏捷的办事,谨慎的说话,但不是要你一句都不说。你想说的时候便说,本王相信你如今已能分辨对错了,既如此,不妨放开些。”
不再拘着她,他相信她,裴玉娇心头一喜,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可瞬间想到丢脸的事qíng,手抓着窗棱瞧着他道:“我把酒撞翻了。”
她自己也很遗憾,假使没有这一出,她也算表现的挺好罢。
他道:“那是意外,谁都有出错的时候。”
“可我把衣服弄脏了,不得已,穿了皇后娘娘送的裙子。”她眼睛忽闪忽闪的,“你之前看到了吗?”
她来去匆匆,也不知他注意到没有。
“看到了。”他心想,她走进来的时候,好像chūn天飘落人间,繁花盛开,他怎么会没看到,倒是她只顾着去道谢,一眼没瞧他。他笑了笑,“很漂亮,下回侯府做新衣,照着这个,再做一条浅碧色的。”
她睁大了眼睛:“你不生气?这裙子我原本不该收。”
“怎么会,母后赐予,便是本王都不好拒绝,何况你区区一个姑娘家。”他替她开解,“你没做错,再说,将来她也是你的母后,一条裙子算得上什么。”
他今儿满口的护着她,她做错事,他一点都没训斥,裴玉娇实在有些受宠若惊,眼瞧着他没有撑伞,雪花片片落下来,在他的玉冠上,肩膀上堆叠着,她问:“你的护卫呢,你怎么一个人?”
“怕打搅咱俩说话,本王没让他们跟来。”
她问道:“那你这样冷吗?”
“当然,冷。”他手往肩头拍去,抖落雪花,仍没有要走的样子,“不过母后送你裙子,也有她的意图。”
冰天雪地里,他就站在那儿与她说话,裴玉娇忍不住道:“你,你进来再说罢。”
他笑起来,二话不说就往轿中走。
她轻声道:“不准抱我。”
他已经坐进来,坐在她身边,快要一年了,从明光寺捡到她的签文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她终于愿意让他离得那么近。
笑容从他眼角眉梢溢出来,他没有抱她,可却握住了她的小手:“冷,你替本王捂捂。”
她一下红了脸,暗想还是不该请他上来,他如今脸皮太厚了,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她使力要抽出手,可他握得紧,好像铁钳。她手掌的暖气一下子被他吸走,他在外面站得久了,手如同冰块一般的冷。
“手炉,你用这个。”她连忙用小巧的下颌指指怀中的手炉。
他道:“我就用这个,这个顺手。”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只笑,将她两只软若无骨的手圈在掌中,轿子又继续往前而行,裴玉娇想起正事问:“皇后娘娘为何送我裙子?”
“自然是为拉拢本王。”上辈子,韦氏为离间他与司徒璟,费了不少功夫,只他当时对许贵妃,司徒璟忠心耿耿,只当韦氏说得全是假话,如今想起来,裴玉娇是傻,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想着jīng心照顾自己的养母,护着自己的哥哥,永远都会站在他身边。
结果,这只是他一厢qíng愿。
可人有时候,就得撞到南墙才知回头,见到棺材才知掉泪。
他如今什么都清楚了,看得也比较长远。
裴玉娇点点头:“原来如此,可她图什么呢?大殿下都已经被废了。”就是拉拢司徒修,又能做得了什么?她的小脑瓜弄不明白。
这事儿太过复杂,牵扯的太多,司徒修倒不敢全告诉她,笑道:“你知道她意图便是,别的不用cao心。”
他收拢她的手掌,原本她热,他冷,可现在他热了,又在捂她变冷的手。她脸颊有些烧:“我有手炉的,王爷的手既然热了,也不用我捂着了罢?”
他知道她害羞,可一点不舍得放:“等到侯府再说。”
话音刚落,轿子停了下来。
没想到时间过得那样快,这瞬间,他真期望已经到三月,这样她就是他妻子了,他做什么都能光明正大,他放开手:“过年本王事务繁多,新设的火兵营,另外户部的库银,都得点算。”
裴玉娇奇怪,好好的与她说这些,她道:“我也很忙,在三月前,我要绣好些东西送与家人呢。王爷,既然侯府到了,你快些下去罢。”
竟然听不出他的意思,还赶他走,司徒修想着要到明年才能再见她,又觉时间过得慢,身子倾过去,将她直bī得贴在轿板上。
看着对面幽深眼神,她的心怦怦直跳,想逃,可他两只手掌压在身体两侧,根本无处可逃,可不走,外面还有轿夫等着,实在羞人。
司徒修看她面如芙蓉,凑过去,鼻尖拂过她的鼻子,拂过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道:“以后最好等本王自己说走,知道吗?”
☆、第068章
? 男人冷冽又微带清香的气息包围住她,她全身绷紧,难以呼吸,他离得近,俊颜也放大了,眼睛鼻子嘴唇,无一不处不好。她脸颊红透,心在胸腔里乱跳,就像上辈子一样,每当他亲近她,她总是束手无策的。
见她睫毛颤动,便知她紧张,他托起她的下颌,轻轻在她唇上碰了下。
完美的好像粉色菱角,又湿润又漂亮,他碰了一下又一下。
她耳朵根都红了,轻声道:“王爷。”
“还叫本王走吗?”他挑眉。
她怕他又生气,忙摇头:“别走。”
他噗的笑起来,吮吸住她的唇,含糊道:“那本王不走。”
加深了吻,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一只手托住她后脑勺,他或轻或重的放任着渴望,吻得她气喘吁吁。但终究怕被裴家人撞见,轿子停在外面太显眼,他恋恋不舍松开手,瞧着她绯红的脸,一捏她鼻子道:“你可要记得这句话,本王现在要走了。”
裴玉娇睁开眼睛,声音小入蚊蝇:“嗯,那你走吧,走好。”
他轻声笑起来,弯腰走出轿子。
四名轿夫是宫中派来接裴玉娇的,只见司徒修进进出出两回,都装作没看见,当然,他们也没胆子四处说,原本裴玉娇就是未来楚王妃,早晚都得嫁给他,算得什么。他们挺直腰杆,又把轿子抬起来。
“送进裴家罢。”司徒修吩咐一声,转过身去。
远处,马毅正撑着伞等他。
“皇上见过安成公主后,又召见了何大人,蔡大人,最近朝中都在传,皇上有意要重立储君,不知是真是假。”
太子乃国本,关乎社稷,一早立下太子能稳定人心,故而当年太子七岁,司徒恒成就立了他。然而六年前,太子信任阉人使用“厌胜之术”,被揭发后,司徒恒成雷霆震怒,当即就废了他。韦氏称此为冤案,跪在乾清宫门祈求彻查,司徒恒成不曾答应,太子此后便一直被囚于和光宫。
到今日已经过了六年,这几年里,官员们陆续上奏,请求皇上再立太子,可司徒恒成从没有表明态度。但司徒修知,他是想立的,只人心难测,出了太子一事,他疑心也更重。
“王爷,另外还有一事,柳安才已到京城。”马毅禀告。
司徒修眸光一闪。
洪乐二十四年,柳安才得已起复,被皇上任命为兵部员外郎。
洪乐二十七年,柳安才被判凌迟。
这三年里,华国经历了一场变动,他左手拇指与食指在袖中轻轻摩挲,半响道:“你派人去青州,找姜左。”
原来姜左躲在了青州,马毅惊讶,既然已经藏身,为何主子又要将他挖出来?他道:“王爷,您要姜左执行什么任务?”
“到衡阳去找一个人,等他到了,本王自然会再下命令。”他转身往前走了。
马毅跟在后面,敬畏的瞧了他背影一眼。
若说原先的主子是出鞘的刀剑,锐不可当,但总算还看得明白,如今却是神神秘秘,做事东cha一刀,西cha一剑的,叫他们这些属下完全摸不清头脑,他到底在筹谋什么大计?马毅很是好奇,然而他不敢问。
裴玉娇从轿中出来,径直往上房而去。
谁料裴玉画竟然也在,见到她,哎呀一声:“总算回来了,可把我担忧的!见到皇后娘娘了吗?”
“见到了。”裴玉娇笑笑。
裴玉画看到她裙子,又惊呼道:“你何时有这样漂亮的裙子?我怎么从未见过?”她走到她面前,用手指摸了摸料子,啧啧两声,“这是从江南来得云缎罢,鲜少见过,我往前求着娘买了一匹,也不是上好的呢,你哪儿来的?”
这三孙女儿啊,眼光是不错,可这还用问吗?太夫人好笑:“必是宫里赏的,倒是为何?”
裴玉娇叹口气,坐在太夫人身边:“我没做好,不小心把酒洒了,皇后娘娘送与我换的。”
“那是因祸得福啊!”裴玉画笑。
太夫人却问道:“皇后娘娘很是和善?”
印象里,她不是这样的人,不过经历过太子一事,xing子有些变化也难说。
裴玉娇道:“还算好罢。”她瞧了裴玉画一眼,想了想,都是家人也没必要隐瞒,便告诉她二人,“王爷说,娘娘是为了拉拢他,祖母您说,是不是?”
两人说上话了,楚王还把这告诉她,太夫人有些惊讶,她将裴玉娇的手放在掌心,拍一拍道:“竟然王爷都那样说了,必是如此,你往后更要小心些,事关王爷的事儿,一句不能告诉别人。你们将来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家别个儿,谁也没有他与你来得亲,知道吗?”
不说他们两个,就是裴家如今也与司徒修的命运连在一起。
裴玉娇当然知道:“我不告诉别人,就告诉你们。”
太夫人笑一笑:“太机密的事儿,便是咱们也不能轻易告知。”不过想必司徒修也不会告诉裴玉娇罢?
她这样的小人儿,哪里能承受这些!
裴玉娇被她说得害怕,将脑袋埋在她怀里,叹口气道:“真不想嫁了。”
太夫人摸摸她脑袋,有些心酸。
真是难为她,原本就不机灵,还要应付这些事,如今只愿这未来姑爷头脑清明,不要卷入无谓的争斗,到时连累所有人,没个好下场。她心想是不是哪日与裴臻说说,还是要提醒司徒修几句。
裴孟坚xing子刚烈,去说不合适,裴臻有勇有谋,听裴应鸿说,司徒修也很尊敬他,还是让他去才好。
太夫人打定了主意。
过得几日,司徒璟迎娶袁妙惠,皇子娶妻,乃一国盛事,一时京都又好像烧沸了的水,街道上即便有兵士守卫,也是车水马龙。裴家自然也要去恭贺,裴家女眷也得了袁家邀请,不得已,裴玉娇只得挑了个首饰送与袁妙惠当添妆,但心里她是一点儿不想去。
两世为人,她与家人qíng感日深,与外人却日渐疏远,幸好听说裴玉英也去,她才雀跃起来。
坐了轿子,到得袁家,袁妙惠已经梳妆打扮好,亲热的拉着裴玉英的手说话:“上回没能见到你,委实遗憾,幸好你这次有空。”
“王妃大喜之日,如何不能来?”裴玉英送与她一对玉镯。
瞧着成色很好,袁妙惠笑道:“破费了。”又听丫环禀告,裴玉娇,裴玉画来了,忙请她们进来。
姐妹俩再次见面,裴玉娇比什么都高兴,拉着妹妹的手道:“我可想你了!过两日我请你来家里好不好?你忙吗?”
妹妹能gān,徐家什么事儿都是她在管着,裴玉娇怕她没空。
“再忙,你请,我还能不来?”裴玉英觉得在这等时候说自家事qíng不好,又转到袁妙惠身上,“袁姑娘的嫁衣可真漂亮,一般绣娘可绣不出来。”她为人玲珑,想着袁妙惠以后是裴玉娇的嫂子,自然要打好关系的。
可裴玉娇,裴玉画如今都不喜欢她,二人送了添妆后便把裴玉英拉到僻静处,裴玉画轻声道:“不是什么好人,上回请咱们去,大姐险些吃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