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菁有些恍惚,这些年夫妻,他还从未见她这般失态过。
她一向是端庄稳重,任何事在她眼里都似乎波澜不惊的。定国公府起起落落,她看得淡,他后宅一个接一个的往里抬人,她也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将后宅整理的四平八稳。
看她这么脆弱不堪一击的一面,他忽然想起小女儿离京远嫁那日,她们母女俩抱一起痛哭的场面。
玉娘性子随了秦氏,恬静沉稳,相貌却随他,自小就与他亲近,他待小女儿也比旁的儿女要更疼爱些。
可是就这样一个他们夫妻的骄傲,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居然疯了。
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王玉娘身子不好,多年未孕,今年总算传来好消息,一举得男。两家因此书信往来越发密切,感情也融洽了些,谁知道转脸就听秦王造反了,这消息还没等他完全消化完,就又听说秦王败了。
秦王自作自受,好好的王爷不做起兵造反,承平帝又不是无道昏君,又无甚大天灾人祸,明德府那不过是小范围的灾祸。西疆倒是刚打完仗,人困马乏,可是这都动摇不了国之根本。
秦王也就当年随太祖打过天下的,他看秦王是作威作福多年,连自知之明都没有了。
真以为靠他一人就足够掀翻大齐五朝的根基,目下无尘,才落得最后竟被个小小的农村青年一举攻破了明阳城,与骆易不过两人便将战局扭转了。
而他竟因为自家妻儿被擒就束手待毙,拼一拼的愿望都没有。
既没做枭雄的本事,就别想着起兵造反,老老实实趴着,当个富贵王爷不是挺好?
秦王的起兵勤王也好,阴谋造反也罢,就这么玩笑一般的落幕了,可是谁能想到最后的输家赫然是他们定国公府?
秦王那一家子哪怕被皇帝杀了,都是罪有应得,他们自己作的——
可他定国公府的闺女、外孙,又何罪之有,受这样的待遇?
世间顶无辜的一个小婴儿,连开口说话都还不能,莫名其妙就死于一个功夫高绝之人的手里;他们最乖巧懂事的女儿,才刚生下儿子,身体还虚弱着没补回来呢,突然间丧子之痛就将她打的溃不成军,因此而疯了!
……
“柴榕,是他杀了我的小外孙,国公爷,我们求圣上作主!”
秦氏不是不懂事的后宅女子,她这样说,显见是乱了心智。
王菁满面阴沉,却不给她虚幻的希望:“柴榕先在西疆平乱,杀敌上将无数,现在又令下不世之功,将造反的秦王一举成擒。如今他炙手可热,皇帝不可能处置他。”
“秦王不过是乱臣,这是他们没在战场上遇到,真是在战场上柴榕杀了秦王又如何,杀了秦王世子又如何——这都是赫赫战功!”
“那就让我们的玉娘白白疯了吗?”王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们的玉娘何辜?不过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这话说的有理,嫁鸡随鸡,嫁了秦王世子,她就是赵家的人。说到底,万一秦王勤王……成功,难道咱们玉娘不是母仪天下吗?”
秦氏咬牙:“他们这不是没成功吗?!”任什么秦王父子活的好好的,他们的玉娘却要承受丧子之痛?
“好坏都得受着。没有好处你受着,失败的时候却妄想能摘出来的。咱们定国公府也是一样的道理。”王菁紧紧攥住秦氏的手,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咱们闺女受的苦难就这么轻飘飘的掀过去,让小外孙死的这么糊里糊涂。”
“世间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我们定国公府不是好欺辱的。”
就如同说他们的玉娘一样,柴榕声名显赫,令下不世之功不假,那么他手上的杀戮,双手沾染的鲜血也该他受着。这些怨,这些仇,都要记在他的头上!
定国公府正房,灯火亮了一夜,王菁两夫妻双手紧紧握到一处。这么多年从来未有过的,两人的心也紧紧贴到了一起,可是这原因却是他们的嫡女之疯,外孙之死而促成。不可谓不讽刺。
可这一刻,他们的心却是最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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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之外,承平帝召见骆易和柴榕之后,竟没有任何封赏。众人皆以为皇帝迫不及待地要他二人觐见除了询问秦王被擒的经过,那紧跟着的赏赐就得下来。
可是居然什么也没有。
这消息传出来,不禁就让人想起了秦王被拖出御书房时喊的那些话,承平帝拳拳爱将之心难免受到了影响。
不过,这些柴榕都不放在眼里,出了皇城的门他就策马直奔将军府,他只想见到他的阿美。
第559章 再见
柴榕不知贵妃何时到京,所以也就没有写信派人送回来,以致于贵妃知晓柴榕回京,还是京里传的沸沸扬扬之后,在刘得旺口中得知。
这已经是柴榕回京的当日,等她再派人去打探的时候,柴榕押着秦王已经进宫了。
贵妃倒不觉得失落,如果她早知道,定然前去迎接,他以前口口声声等他回家让她去迎接她。可是现在是他们的时间错过了。
错过了就错过了,他们还有无数个明天。
将军府刘得旺管理的井井有条,因为自来也没有备女主人的份,所以贴身丫环婆子一概都没有,贵妃带过来的就直接听用了。
至于成国公世子妃准备给柴榕的贴身丫环小厮,贵妃作主直接将贴身丫环拨到了顾静姝的院子。
刘得旺相当惊讶贵妃这样的安排,在他眼里将军有个把贴身丫环并不算什么,也不是说非要收房。毕竟当初骆盈随成国公世子妃给将军挑丫环的时候,心里是有些自己的盘算,所以挑出来的丫环也就是手脚麻将些,容貌绝算不上上乘,看上去不讨厌而已。
可就这样,将军夫人都给拔了个干净。看来……将军夫人是个醋坛子。
只不过他是这样想,却什么也没说。
这是将军府,将军不在,夫人最大。
不只夫人,他家的少爷也是看着人小鬼大,眼珠儿一转一个心眼,做起事来说一不二——只要不对上夫人,也是相当有主见的人。
刘得旺也不敢小觑。
这一家子,他谁都不敢小看。连夫人身边的两丫头都是会功夫的,他不懂功夫,自然看不出来。可是记得春花——是这个名字,行事作风很有些粗犷,完全不像人家府里察颜观色,谨小慎微的丫环。
有一天院子里的丫环泼水时没注意到春花,眼瞅着泼了她一身,春花下意识脚尖一点,往后就蹿出三五米远。当时整个院子的丫环婆子都震惊了,包括他自己。
然后就撞上了从夫人屋里出来的二妮,二妮下意识一掌推出去,春花往前又是一踮脚尖,又蹿前面十来米,站到了院门旁,正要进到院子的他身边。
将军夫人这都是从哪儿淘出来的丫环……
不过,这些都放在他心里,半点儿没往成国公府那边传话回去。
他在将军府一天,他就是将军府的管家,如果僭越将军府的事什么都往国公府传,一来将军府容不下这般吃里扒外的管家,二来国公府那边也未必就将他这样的行为看成好的,到时鸡飞蛋打,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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