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向第二幅。
黑沉沉的山头,有半轮红日露出锋芒,刹那间,就把沉默的黑夜吞尽,整幅画中都是耀眼的光明,山脚下的阴影中,有一个佝偻的拿着大镰刀的死神。
这幅画倒是没有什么暗示,寓意应该是--光明终究能战胜黑暗,不过那个死神画在那里却让叶卿觉得有些不妥当,有一种黑暗蛰伏在阴影里,随时可能反扑的感觉。
柱子上大多数的画作都是出自一人之手,一个叫做北斗的画师,有的画中有暗示,有的画则是纯粹让人观赏的,叶卿看完一些后,心情有些压抑,除了几幅风景写意画,其他的画几乎都有不好的暗示或寓意,画出这些画的画师该有多喜欢黑暗,才能将画这种黑暗的画当做享受。是的,享受,尽管这些画中有许多不好的东西,但线条却是意外地明朗欢快,没有快涂或慢绘,一直是以平稳的情绪画完每一幅画的,甚至还有一种愉快的感觉。
种种负面情绪积压,叶卿闭上眼睛,深呼吸,驱散负面暗示带来的影响。
然后,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柱子的最上方、最大的那幅画作。第一眼,是震撼,这幅画已经接近于完美了。那是一幅星空图,漫天的星辰既不集中,也不疏落,每一颗星辰之间都保持着最适合的距离,在这幅画中,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然而,每一颗星辰都是整幅画中不可或缺的支点,所有的星,组成了这幅惊心动魄的《银河星空图》。
她看向画作的右下角,那是用印章印出来的端正的作画者的名字--北斗。
这幅画与他前几幅画相比,有着天差地别,《银河星空图》大气磅礴,有一种寂静而浩渺的声势,寂静,是因为黑洞无边无际,连声音都能吞噬,这幅画不需要任何效果来渲染,相比起来,前几幅画简直就是随手的涂鸦。
痛苦、迷茫、高傲、自大、绝望、怨恨、贪婪、欲望、悲伤、嫉妒、焦躁……每一颗星辰中都包含着一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晦暗的银河,表面上浮现的,却是欢愉、感动、爱恋、热情、幸福、温暖、亲情、友情等种种美好的正面感情,在黑暗汹涌的银河上覆盖了一层美好的光华。 无法否认,这个作画者是个天才,扭曲的天才。
叶卿盯着银河中心的旋涡状黑洞,蓦然感觉大脑被狠狠地砸了一下,《银河星空图》好像活了一般,画中的星辰迎面向她砸来,深沉的黑洞中似乎有东西在流动。黑洞,连光都能吞噬。
她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识前,一种类似于卵生动物的壳破碎的声音没有通过耳膜,直接在大脑中响起。
第020章 在大脑中破壳出生的东西
叶卿恢复意识时,大脑还处于一种空白阶段,她的思维在这一阵空白期后运转起来,然后五感才慢慢恢复,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通过慢了半拍嗅觉神经反应到大脑。
又是医院。
她想着,慢悠悠地睁开眼睛,观察了一下四周,掀开医院统一的白色被子坐起来。
通过常识可以知道,刚从睡眠中醒来的人身体都是绵软无力的,通常需要缓两到三分钟才能进行大幅度的动作,但她刚才坐起来的时候却没有感受到无力,反而意外地轻松。
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然后有人推门进来,那人看到坐着的叶卿,有些意外,他没有料到到本该昏迷几个小时的人不到半个小时就醒来了,而且还跟没事人一样。
“你是谁?”叶卿转过头打量着这个人,虽然他穿着医生似的白大褂,但是她相信绝对不会有人把他当成医生,每一种职业都会使人形成相应的气质,而这个人的气质,是属于艺术家的。
“当时在画室里听到有人看着我的画晕倒了,我就帮忙叫了救护车,你是要找医生吗?”这人的语气很自来熟,阳光的笑容配上温和的外貌和气质,看起来很容易亲近。
“你是北斗?”叶卿想起那些画上的署名,抬了抬眼睛问。
“你知道我啊?”北斗闻言不好意地挠挠头,就像腼腆的邻家大男孩一样。
叶卿没有说话,勾了勾唇,颇有几分玩味。她自然不会被北斗表现出来的无害所迷惑,也不会忘记她看到他画作时的感觉,那些浓烈的负面情绪,那些对美好事物的憎恨和毁灭欲,这个人,其实质是和她以前在□□监狱接触过的那些心理病态的疯子是一样的。
北斗没有因为冷场感到不自在,兴致勃勃地在那自说自话,“我刚刚看到了你弟弟填写的入院证明,你是叫叶卿吧?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叶卿抬起眼,纯黑的瞳孔淡淡地看着北斗,没有一点波动,又仿佛有点好奇,好奇这人哪儿来的信心认为她一定会回答他,饶是他脸皮比城墙厚,在叶卿这样的目光下也有些挂不住了。
那种□□裸的估价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件不怎么满意的货物,价值在于能给她带来多少好处,如果有这种眼神的人是政客或雇佣兵杀手之类的,那自然是很正常,问题是,他现在面对的人只是一个未成年的花季少女。
“那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叶卿十指相交,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却显得有些冷淡。
“这不是我能给你什么的问题,而是……你想要什么的问题。”北斗四两拨千斤,此时他是认真地将叶卿当成一个与他平等谈判的政客来严阵以待了。
叶卿的唇角微微挑起一个细小的弧度,看来这人不简单,若是普通人,肯定恨不得把筹码都拿出来吓唬人,只有那种长期侵淫此道的人才会这么狡猾,这样对方连他有什么都不知道还怎么提条件。
不过,叶卿已经见多了这种人,也习惯了和他们打交道,自然不会无措,她说,“一个问题一个人情。”
自古人情最难还,端看北斗觉得值不值了。在谈判中,谁无所求谁就占据了主导的地位,不过她的要求确实有些缺德,北斗想问问题的前提无疑是认为她的晕倒与那幅画有关系,若真是疲劳过度……呵,别跟叶卿讲良心,她没那玩意儿。
“好!”北斗几乎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他紧紧地盯着叶卿,有一种莫名的热切,“请你描述一下看到《银河星空图》时和晕倒时的感受。”
北斗的态度反倒让叶卿有了些狐疑,他似乎知道她的昏迷意味着什么,她眯起眼,说,“大致看到的时候只对画面的宏大感到很震撼,慢慢地我感觉到了融入其中的种种情绪,当我把目光定在一个点上的时候,只感觉所有的星辰都在按照它应有的轨迹运行,黑洞的边缘光线泯灭,画面中静止的陨石似乎离我越来越近,最终砸在了我的大脑上,在我失去感觉前,我清晰地听到这里面,”她指着额头,“有碎裂的声音,就像是卵生动物破壳而出。”
北斗被叶卿的形容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笑容有些僵硬,“叶卿妹子啊,你语文是不是不太好?破壳而出这个词汇确定没有用错吗?”
叶卿平静地看着他,“这是第二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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