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这架势,张二娘便知她动了肝火。
“都说了多少回了,我不找什么军爷后生的,我就嫁个庄稼汉”海棠不耐烦回道。
“庄稼汉,庄稼汉庄稼汉的苦,你不是没见过,那是你吃得了的?你爹当了一辈子庄稼汉,你瞧瞧娘,娘讨着好了没?”张二娘也没了好气,“你口口声声要庄稼汉,那你倒是说说,你看上哪个庄稼汉了?”
张二娘这一句话倒是把海棠难住了,她诧异的顿在哪里,无了声息。
是啊,她倒是看上哪个庄稼汉了?
好像真没有好像她这辈子,一刻都没有闲过,时时刻刻都琢磨着赚钱,过安稳日子,没有任何空闲来想这相亲的事儿。
想不到,自己也不知不觉到了这成亲的年纪了,安稳日子还没有,心仪的对象也没有找到,她兜兜转转一圈,到头来好像什么都没捞着,也不知以往都瞎忙活了啥
海棠重重叹口气,无力感一重一重袭来,好似要把她扯回到上一世那绝望的日子里去。
她摆摆手,站起来,轻声对着张二娘道:“娘,我累了,早些去歇着了,您也别等着爹了,也许今日晚上他不回来了”
说完再不多待,拖着沉重的步子往西屋去了。
张二娘气急败坏,在她身后絮叨:“你这孩子,越大越不规矩,娘说两句你就不爱听,哪有这样的?这柳家后生,说啥也得去相看相看去”
海棠顶着张二娘的絮叨进了屋,关门上拴后,她娘的声音断断续续,隔着房门还能听个大概。
海棠长叹口气,无力依靠在门后
窗外半挂一轮明月,虽未满,但皎洁依旧,屋内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海棠和衣躺下,脑子里乱糟糟的,睡不着。
窗台边上,鲜红的螺壳在月色的映照下格外显眼了几分,原本暗淡的颜色越发鲜亮,环绕上了一层莹光。
海棠勾身拿了螺壳,细细端详,又轻放在耳边,聆听涛涛风响。
这螺壳还是柱子第一次出海后给她带回来的礼物,三年过去,清水村她的闺房里,陆陆续续添置了十多个螺壳,各种颜色,各种形状都有。
这次出行,她唯独带着这一只。
这么多年了,在这螺壳的陪伴下,过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晚看着它们入睡,每日看着它们醒来。
好像没了它,这夜里便缺了什么似的。
这小东西咋就这么入她的心了呢?
海棠迷惑,耳边风声依旧,好似情人的喃喃低语。
海棠心里渐渐溢出了丝甜蜜,弯着嘴角,慢慢合上了眼帘
三日眨眼便过了,这几天,海棠待张二娘出了门,她便打开堂屋大门,在桌前坐下,认真撰写抄录,初始还有些手生,字迹也不算好看,等到抄了个把时辰,便彻底熟稔了,下手便如神助,行云流水,信手拈来。
阿福也听话,吃完饭跟着桩子玩,或者跑隔壁找小伙伴去,也不打扰海棠干活。
短短三日工夫她也抄写了两本书。
这一日又到了给桩子看病抓药的日子,上午海棠就写好了字,把一应的东西都收拾齐整了,就等着到点后带着桩子去看病顺便还书拿工钱去。
中午饭刚吃过,阿福和桩子都安睡了,院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海棠纳闷,她家在这里是个外来户,不认识谁,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是谁敲她家门了呢?
门开了,柳大婶那张笑脸儿就迎了上来。
海棠提着的心落了地,赶紧笑着问道:“婶子,今日怎的没上工呢?”对于这柳大婶,海棠还是蛮有好感的,毕竟是她给了她家一条赚钱路子,这人也长的慈眉善目的,很让人喜欢。
柳婶子笑哈哈过来牵了海棠的手,说道:“好闺女,过去帮婶子一个忙,婶子绣的那朵菊花儿绣到一半,就是绣不好了,你帮婶子看看去”
海棠犹豫了下,还是把屋门掩上了,跟着柳大婶进了院子。
“今日我这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昨日就开始疼,上半晌都没爬起来,还拖你娘给我告假了,这会子吃了饭,好些了,婶子就是操心的命啊,没有女儿,这绣补的活计不都归自个干吗?”
“瞧您说的,杏花嫂子不也能干的紧吗?我的手艺还不如她呢。”海棠抿唇嗔笑道。
“嗨,她哪能跟你比,你赶紧过来给婶子看一眼”
两人前后进了院门,说着话儿,便陆续到了石桌前。
石凳上放着几个坐垫,柳婶子热情的把海棠拉着往一处坐下了,笑着道:“来来来,你朝着咱家堂屋坐,这会儿太阳大,免得晃了眼睛。”
海棠心里一阵暖和,心道这柳大婶真是心细,这么点小事,都记挂着呢。
第228章:相看
石桌上散乱放着各色绣线,绣花绷子上,一朵野菊已经绣了一半,还差半份儿。
这几年,闲着没事,海棠自己也会绣花玩玩,跟杜鹃的手艺自是没法比,可比起张二娘的来,却是强了不少。
此刻柳大婶子知道她的这份能耐,肯定是她娘说道的。
海棠低头,拿起绣花绷子,穿针引线,轻声呢喃:“我这手艺,也一般般,以前我同村的小姐妹,可比我绣的好看许多,我给您补上几针,要不好看,您可别打我就成”
“哎,瞧你这孩子,说的啥话,你过来帮婶子的忙,婶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海棠笑了笑,再不多话,低头仔细忙活。
庭院内一片安静,只听得到屋后竹林哗哗作响,偶尔有些叶子卷落到了小院里,飘飘扬扬洒落,像个调皮的顽童般,掉到绣花绷子上,掉进了海棠鬓角的乌发里
她都轻轻捻走。
时光好似就在这一刻停住了,再不忍往前行进
海棠唇角的弧度越发提上去几分,心底越发安宁。
“您看,这样,这线从这边走,这边是不是好看些?”
绣了一阵,海棠抬眼,见柳大婶蹙着眉毛似乎朝屋内张望,并没听她说啥,心里便生了些许疑惑,随着柳婶子的视线她也朝堂屋处扫了眼,却并未发现啥异样。
“好好婶子都瞅着呢,你绣的断然不会出错儿”海棠的话总算让柳婶子回神,接了她递过来的绣绷,柳婶子不停点头,笑的眼睛都要眯成缝儿了。
海棠疑心自己这几日抄书多了眼花,看着柳大婶慈爱的笑脸,心下的疑惑散去了些。
眼瞅着那半边花儿也补上了,没她啥事,这才起身,跟柳婶子告辞。
柳婶子自然跟她客套一番,说了无数的恭维话,海棠汗颜,逃也似的回了自己家。
送走海棠,关上院门,柳婶子一溜烟跑进了堂屋,“吱呀”一把推开大门,也不喘口气儿,朝着窗户边上挺拔如松立着的男人兴奋问道:“行武,行武,你可瞧清这丫头了?”
青衣男人应声转过头来,当的是剑眉星目,双目炯炯,只是嘴角边上的那抹痞笑坏了这一副正气如虹的好皮囊。
年轻男人却不回话,懒散散往边上那高凳阔背椅子上一躺,双腿支到对面的矮凳上,又拿了桌边早没了热气的茶碗喝了口冷汤,这才不急不缓慢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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