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朗公主挽着陆锦棠的手,“你别在意,男人粗枝大叶的,懂什么?”
达那布脸色沉沉,眸中的关切一片至诚。
“多谢!”陆锦棠垂眸回道。
萨朗公主撅了撅嘴,“你有身子,不必送我了,有将军护送我回驿馆就是。你还是摆驾回宫吧!注意身体呀!”
她一再强调“身子”,陆锦棠颇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也佩服萨朗公主的坦诚,公主当真是喜欢与嫉妒,都摆在明面上的姑娘,让人莫名愿意与她亲近。
陆锦棠回了宫,却不见宝春,今日宝春不当值,没有随她去梨园,此时该歇在宫里头的呀?
“宝春呢?”她问。
木兰去问了女官,“宝春领了对牌,出宫了。”
“又出宫了?”陆锦棠微微皱眉。
“女官刚刚朝婢子抱怨了,说宝春近来出宫有些频繁……”木兰小声说。
陆锦棠揉了揉额角,“改日提醒她,你与我去趟御书房吧。”
木兰一愣,“娘娘要去见圣上?可达那布将军不是说……”
“有些事情,不说明白,就像埋在暗处的雷,说不定什么时候轰隆一下,把人炸的粉身碎骨。”陆锦棠叹了口气,“我早该想明白,一早坦白,可我竟然畏畏缩缩,躲了这么久……”
木兰唏嘘不已,“可是娘娘……不如等圣上心情好些的时候,再与他说,若是敢在圣上气头上……”
陆锦棠微微摇头,已经起身往御书房而去。
“近来我心中不安,繁复错杂藏着许多事,究竟缘由,却还是因为我欺瞒他而起。”
正文 331 “拉出去杖毙!”
“究其缘由,却还是因为我欺瞒他而起。”
一个谎话,总需要用无数的谎话来圆。这个道理她一早就明白,却还是让自己掉进说谎的坑里。
她骗了最不应该骗的人,所以自己身边的一切都被弄的有些错位变形。
连原本对她最是忠心耿耿的丫鬟,现在都变得奇怪,如果她再不把走偏的道路拉回来,还不知道日后自己会偏离做人的底线到哪儿去。
御书房外,原本应该守着不少的侍卫和宫人。
可这会儿却有些冷清,站岗的侍卫只有两三个,伺候的宫人也躲得有些远。
陆锦棠看的奇怪,“以往御书房不是这样呀?”
“许是圣上心情不好,不想叫人在自己眼前晃着烦。”木兰低声说道。
陆锦棠点点头,也有道理,也许他是自持自己武功高强,所以放松了御书房外的守卫。
她缓缓行至殿门口,摆摆手,不叫宫人唱喝打搅。
她接过木兰手里提着的安神清火的药膳羹汤,预备亲自提给他。
既然是来认错的,总要有个做低伏小的认错姿态嘛。
陆锦棠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预备推门入殿。
殿门没关紧,离着一道缝。
陆锦棠仰着赔罪的笑脸,手已经放在扇门上,却听得里头轻呼一声。
“哎呦……”声音娇俏,柔媚。
陆锦棠心头咯噔一下。
木兰虽然站在她身后,但耳力敏锐,她也立时听见了,“娘娘别急……”
陆锦棠深吸一口气,眯眼从门缝里往里看。
那娇俏柔媚的声音,怎么听也是个女人。
从门缝里斜看见御案后头坐着个人,身量颀长,气质威武。一身龙袍,飒飒生光。
龙袍怀里,倒着个女人,攀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乱动……
陆锦棠惊退了一步,连那女人的五官都没看清,却看见了她脸上的红晕。
那抹红晕,像一团灼热的火,炙烤着陆锦棠的心。
木兰连忙上前扶她。
陆锦棠却推开她的手,兀自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耳畔是嗡嗡的耳鸣声,心头如被一双大手揪紧了,不得喘息。
“我一直不能给他生个孩子,却霸占着他妻子的位置。这里稍有些钱财的百姓还可以纳妾呢,我却不许他选妃……是我要求太多,冷静,冷静……”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对自己说。
“走吧。”她觉的自己呼吸已经顺畅了,便提步离开。
木兰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头,只觉她这么冷静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倒不如发一顿火,让人放心呢!
“来人——”
“拉出去杖毙!”
陆锦棠还未离开御书房的门廊,便听背后传来秦云璋怒喝之声。
她略微一惊,回头去看。
便见几个太监脚步如飞一般,冲进御书房。
片刻的功夫,太监们从御书房里头拖出一个宫女来。
那宫女穿得极是漂亮,一时间连她衣着的品阶都分辨不出来。
她头上的朱钗也美得很,阳光下,熠熠生辉的。
只是她的脸色颓败至极,嘴角还挂着狼狈的血迹。
太监拖着她,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有气无力的张嘴想说什么,却痛苦的没能发出声音。
陆锦棠微微一惊,“何莲姑姑?”
她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女,看她年纪,熬过了明年,就可以被放出宫去了,没想到,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陆锦棠回头看了一眼御书房正殿。
她没看见秦云璋的身影,也不知他此时有没有看见她。
“等一等,”陆锦棠喊着拖着何莲的太监,“圣上吩咐杖毙?”
“回皇后娘娘,正是。”
“且等片刻,我去求圣上。”
太监对视一眼,躬身静候。
陆锦棠深吸一口气,提着食盒便进了正殿。
秦云璋一身戾气,在西侧大窗前,临窗而立。
陆锦棠进门他也未曾回头。
陆锦棠把食盒搁在地毯上,自己噗通跪了下来。
秦云璋恍如被针刺了一般,眸子猛地缩紧,人也立时转过脸来,“你做什么?!”
陆锦棠垂眸,看着花纹繁复的地毯,语气不复适才的别扭紧张,反倒格外的平静下来,“我先是认罪,而后求情。”
秦云璋瞳仁紧缩,眸低风起云动,“你为是谁求情?认的什么罪?”
陆锦棠没看他,只看着自己按在膝头的手,“求圣上不要杖毙何莲,圣上已经打伤她,给她留条命吧。”
秦云璋冷哼一声,没有接腔。
“臣妾有欺君之罪,不敢求圣上宽恕,惟愿还有机会坦白。”
殿中安静,风吹入绞纱的窗,窗棱发出呜呜的声响,如泣如诉。
窗外有鸟,落于龙爪槐枝头上,叽叽喳喳忙不迭的啼叫。
殿中仿若空空荡荡,唯有风声与鸟鸣,穿堂而过。
许久许久,淡淡的檀木清香,似乎都被风吹没了。
她身上的那种独有的甘草清香,反而愈发浓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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