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盼卿哼了一声,“你伏诛,是你的事!那是你得罪的报应。我要不要动手杀你,乃是我的事。我放过自己了,不想让自己将来变得和你现在一样痛苦。”
木兰脸色怔怔的。
刘盼卿小小年纪,他的话却深奥的让她都听不懂了。
“你心里不安吗?”刘盼卿走到门口,忽然笑着回过头来,问她道。
木兰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虽艰难却还是点了头,“是。”
“那就好,继续不安下去吧。记得多做好事,或许可以抵消一些罪过呢。”刘盼卿抱着一堆牌位,跨过门槛,行至院中。
乔木白着一张脸,面如死灰的看着他,仿佛他出来了,就是木兰已经死了。
乔木嘴巴张了几张,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娘娘,能为小人在这院子里,生些火吗?”刘盼卿迟缓说道。
陆锦棠点头,立即叫人生火。
干柴堆叠,火烧起来,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灼热的火气舔着人脸,热浪灼面。
火堆腾起的烟,径直而上,窜过房顶,高过树梢。
啾啾啼叫的鸟都绕行过这院子,不敢靠近。
刘盼卿垂头站着,神情肃穆。
院子里有许多侍卫,还有未离开的学徒,但没有人说话,满院只有干柴燃烧的声音。
刘盼卿口中喃喃,他忽然抬手,把怀里的几只木牌都扔进了火堆里。
火苗立时又窜了起来。
乔木不由瞪大了眼睛,适才他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说是先人灵位,这会儿却投入火中?
刘盼卿却僵直的站在火堆旁,看着大火将木牌吞噬成灰烬……
“都在这儿了!”紫阳道长气喘吁吁的从外头回来,手上还拿着许多张黄纸朱砂写成的符箓。
先前阵眼未破之时,这符箓竟是肉眼不可见的,待阵眼被毁以后,这小黄纸才能看得见摸得着。
“道行真是高深!若有机会,老道真想拜会一翻!”他说这话,猛地抬手,将自己手上的黄纸也投进了火里。
哗——火苗猛蹿了一下。
甚至在大火中央闪着幽幽蓝光。
众人眼看着,看着那木牌和黄纸都归于灰烬。
“噗——”人高马大的颜钧,正坐在客栈上房之中,临窗看景,却突然捂着胸口,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把门口伺候的随从吓了一跳,“郎君!郎君这是怎么了?”
“被破了……阵型被破坏了……”颜钧眯起他碧色的眼眸,冷声说道,“此阵需以血祭……他们没有人死,便反噬吾身!”
颜钧说着话表情越发的痛苦,他捂在胸口上的手,忽然收紧,五指紧抠,死死的抓着胸前衣襟。
“郎君?”随从吓的脸都白了,他还从未见过颜钧这副模样,“小人扶您去躺一会儿吧?”
颜钧被扶到床上躺下,脸色却愈发难看,他捂着胸口在床上打滚,甚至噗通一声,从床上滚落直接栽倒在地上。
他牙关紧咬,却仍旧忍不住低吼出声。
那声音犹如猛兽受伤的痛吟。
连一旁随从听的都冷汗涔涔,却手足无措,不知能为他做什么。
“郎君,这可怎么办?可要请大夫来?”随从惊慌问道。
颜钧脸上已经血色全无,唯有那一双碧色的眼睛里,血丝爆红。
“不必了……大夫救不了我。那阵聚集怨气,能激起在阵中人的怨愤恼恨……乃是利用人心中的恨意来伤人……如今人不被恨左右,反倒……呵呵……”颜钧冷笑一声,嘴角却不住的往外滴落鲜血。
随从吓得面无颜色,跪地上前。
“反噬之力如此之大……真叫吾始料不及……”颜钧喃喃自语道。
随从见他面色颓败虚弱,慌忙将他再抱到床上。
但颜钧人高马大,身量健硕,他的随从生生比他矮了半头,抱他起身,甚是吃力,咬紧了牙关还险些把他扔到地上去。
好不容易把他弄上了床,给他盖上被子,又倒了茶水来。
躺在床上的颜钧却浑身止不住的颤栗起来,他那么高壮的人,此时却颤抖不已,在床榻上缩成一团。
随从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郎君?郎君?”连唤了几声,床上的人都抖如筛糠,无所回应。
随从轻轻叹息一声,兀自小声咕哝道,“早知反噬如此厉害,又何必做阵害人呢?”
“你懂什么?!”颜钧突然瞪眼,碧色的眼眸配着鲜红的血丝,神情恍如厉鬼一般,把随从吓得手中茶碗脱手而出,啪的掉在地上,哗啦一声响,瓷片碎了一地。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滚出去!”颜钧低喝一声。
随从连碎瓷片都没顾上扫,便慌慌张张的退出了客房。
颜钧捂着胸口,望着帐顶,眸中似乎并无焦距,“你到是厉害了……竟能破了我的阵,还化解了怨气……我真是小瞧你了……”
正文 571 更新
陆锦棠站在武馆的院中,同众人一起看着那一堆火最终烧成了灰烬。
有些灰烬随风吹去,有些飘落在地。
木兰脚步蹒跚的从屋里走出来,乔木瞧见活生生的师父,惊呼一声,喜极而泣。
她抹了把眼泪,疾奔上前,一把抱住木兰,吸了吸鼻子,她又挽住木兰的胳膊,“师父,你可以释然了……这么多年压在你心头的重担,可以挪去了!”
木兰眼目沉沉的抬头,定定的看着刘盼卿。
刘盼卿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那一堆灰烬之上。
“盼卿……”木兰轻唤了一声。
刘盼卿没有转身,却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说得对,我死了,就解脱了。我该活下去,为自己的过往赎罪。”木兰上前,冲着那堆灰烬跪了下来,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
刘盼卿就站在她身边,默默的看着她,他没有动,没有阻拦,甚至眼睛里也并无恨意。
木兰站起身时,有些踉跄。刘盼卿甚至伸手扶了她一把,“时间久了,也许我能释怀,如今……”
刘盼卿叹了口气,再深深看了木兰一眼,转身走到陆锦棠面前,他拱手躬身,“求娘娘让小人去山溪采矿吧。”
陆锦棠抬头看了木兰乔木一眼。
他这是要躲开这里的旧人旧事呢,让他离开一阵子也好,毕竟与杀父仇人同居与一个屋檐之下,谁知道心里怨气什么时候又会被激起来呢?
时间往往是抹平一切伤口的良药,也许离开一阵子,他反而能记起木兰的好。
“也好,不是发现了优质的金矿么,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不如你亲自去盯着。”陆锦棠说。
刘盼卿立即应是。
“山溪衣食住行必然不如京都,你在那里有何需要,只管写信来告诉我。”陆锦棠缓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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