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依山如同被烫了一般,立时往回缩。
陆锦棠却是比他动作更快,一把压住他的手,眯眼诊脉。
“装得真像,你就不怕我传染给你?”陆依山声音嘶哑的说道。
陆锦棠兀自诊脉,根本不理他,待她收回了手,“是热毒,少年纯阳之体,又染了热毒,这症状倒是和大头瘟像的很。”
陆依山狐疑的看着她,“你从哪儿学来的话,如今已经没有看戏的人了,你的戏也该唱完了吧?”
陆锦棠却微笑来到桌边,提笔写下一张药方。
“有内服外敷的,双管齐下,见效更快,芭蕉,你去抓药来。”
芭蕉去了不多时,又拿着药方折返回来,“小姐,他们不叫婢子出去。”
“你这丫头,怎么是死脑筋?”一旁的宝春不由失笑,“你把药方给他们,让他们抓了药回来不就是了?”
“那怎么行?外头说不定有夫人的人,夫人恨极了小姐少爷,万一给换了药怎么办?”芭蕉警惕道。
燕玉和躺在床上的陆依山,也都皱起了眉头。
芭蕉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他们现在是完全落在方氏的手中了。
看似陆锦棠借着襄王,在方氏手里讨了便宜,可实际上……还不如出府去呢,如今不是羊入虎口?
“没事,只管叫他们照方抓药。若是拿错了药,谁拿错的,就叫谁进院子里伺候。”陆锦棠倒是气定神闲。
芭蕉张了张嘴。
宝春比她嘴快,“可若是拿错了药,咱们也没人认得啊?”
“你怎么知道没人认得?”陆锦棠挑眉看她。
宝春怔了一怔,一拍脑袋,“婢子真是笨!”
芭蕉又跑了一趟,这次倒是讨来了药,内服外敷的都有。
陆锦棠坐在屋子里,一样一样,扒拉着那药包细看。
“是啊,你既然能装出诊脉下方的样子来,如何不能装出认识药材的样子呢?”陆依山挑衅的看着陆锦棠。
“方氏还真是动了手脚。”陆锦棠没理他,把多出的几位相克的药,给一样样的捡了出来,“幸亏我早有防备,多写了几味。”
“你本就是胡乱写的吧?”陆依山见她无视自己,不由更怒。
陆锦棠把捡好的药,交给宝春去煎。
她则叫人拿了可以辗药捣药的器具,亲自研磨调配外敷的药。
看她动作熟练,像是做惯了这碾药的事儿,陆依山直接看呆了,连挑衅她都忘了。
陆锦棠亲自照顾弟弟,连敷药喂药这种事情都不假旁人之手。
燕玉不放心她开的药,一直阻拦陆依山喝。
陆依山却哈哈大笑,笑声嘶哑,“我活着也许还对她有用,我死了她还能从我身上图谋什么?她是我的亲姐姐,便是她开的真是毒药,我也要喝下去!”
他不顾燕玉的劝阻,每次喝药都十分痛快,以前最怕苦药的他,这次连蜜饯都没要。
陆锦棠给他敷药的时候,他也分外的配合。
他满脸涂抹着黑褐色的药膏,还目带讽刺的看着陆锦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姐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呀!这又是在哪儿学来的手段?”
……
陆锦棠倒是真有长姐的风范,从来不和陆依山计较。
他讽刺揶揄,她全当没听见,他若问什么问题,她又会认认真真的答。
弄的陆依山很是没脾气。
两日之后,陆依山脸上的肿已经消了。
可陆锦棠却说余毒未清,仍旧让他在床上躺着。
第三日清晨,陆依山醒的特别早,在梧桐苑里他就有早起的习惯,床上躺了整整两日,憋得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废了。
他偷偷摸摸的起身,正欲悄悄出门,转过屏风,他却生生一愣。
只见天光昏暗,还未全然亮起的外间桌上,趴着一个女孩子。
她枕着自己的胳膊,歪着脑袋,已经睡着了。
她胳膊下头还压着几页纸,上头写着一行行娟秀的小楷。
陆依山皱起眉头,步履极轻的来到她身边,抽出那几张纸来。
只见纸上写着的竟都是他这几日以来的症状,已经服了药以后的情况。观察细致入微,记录详尽。
陆依山放下那几页纸,眸色比屋外的天色还要暗沉的看着桌上趴着的女孩子。
她一定要亲自照顾他,一定要全天看着他,就是为了记录下他的身体状况吗?
最后一页上,赫然清晰的写着,他的身体尚有哪些不足,该如何弥补。
她竟然是真的希望他好?真的如此关心他吗?
陆依山脱下自己外头深衣,正欲披在那女孩子的身上。
桌上趴着的人,却忽而醒了过来,“嗯?小山,你起来了?头还痛么?会不会有浑身无力的感觉?”
“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陆依山讪讪的收手,把深衣又披回自己的身上,冷着脸问道。
正文 074 利用?
陆锦棠笑了笑,“我估摸着你今早肯定醒的早,且躺了两日,今晨定是急着要出门。可如今天寒风冷,你身上余毒未清,不能受风,起码等太阳完全出来了、阴气下去了,你也吃饱了才能出门。”
陆依山心头一动,默默无声的看着她。
“哦,我和燕玉换了换,她守了你半夜,我叫她回去休息了,我替她守着你。”陆锦棠轻笑解释。
“陆锦棠,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两个,你不用在藏着掖着,你究竟想要什么,你说吧!”陆依山不知怎的,似乎有些生气。
陆锦棠怔怔地看着他,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她的确有所图谋,她知道陆依山对她有防备,她需要先取得他的信任,才能问他,沈氏的嫁妆单子上那《沈氏家书》究竟是什么东西,现在哪里?
可她照顾他,也是出于真心,为了对那一份被辜负的姐弟亲情做出弥补。
“这几日/你辛苦了,我都看在眼里。”陆依山缓缓说道,“你若有什么要求,现在就说明白吧,我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你。”
陆锦棠叹了口气,《沈氏家书》几个字就在她嘴边。她若现在问出来,可能陆依山真的会出于偿情,告诉她。
可这份姐弟亲情之间的隔阂,反而更深了。她这几天的照顾,全然变成了一场有所图谋的利用和假惺惺的表现。
“说什么你都答应?”陆锦棠笑问。
陆依山眉头皱了皱,两手不由握紧,“是,只要我能做到。”
“那你就好好屋里呆着,等用罢了早饭,换一身衣服,与我一同去一趟襄王府。”陆锦棠说道,“襄王舍下架子,亲自来了一趟陆家,救了你我。怎么说,也该郑重其事的去道谢。”
陆依山微微一愣,“就这样?”
陆锦棠点头,“不难办吧?”
“还……还行。”陆依山看她的眼神,有狐疑,有茫然,也有一点点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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