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_梦溪石【完结+番外】(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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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无师的笑容里忽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狯:“不是的。”

  沈峤不解:“什么?”

  晏无师:“没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要等他们走很远吗?我肚子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哼,还说没有糖,这怎么就不是糖啦,满满一章的糖呢!(~ ̄▽ ̄)~*

  前面已经有萌萌分析过了,老晏其实一早发现沈峤在自己心里的特殊(过分关注也是特殊),所以他把沈峤送桑景行,其实也是为了消除自己的障碍,这一点分析得是对的。

  文里写得比较隐晦,所以有的萌萌没看出来,实际上沈峤在老晏心中的定位,已经是一种对君子的定位。

  他知道君子是不会骗人害人的,所以即使人格分裂,“沈峤值得信任”这个信息,也已经传递给其它人格了。

  就像你可能不喜欢一个人,但并不妨碍你知道他是好人,关键时刻值得信任。

  谢陵人格也好,阿晏人格也好,其实都是老晏这一缕微乎其微的感qíng在走火入魔时期的放大,如果老晏没有被围攻重伤,人格分裂,这一缕特殊永远也不会萌芽。

  ☆、68|第 68 章

  虽然之前在婼羌古城下面共同抗敌,但那是因为大家有共同的敌人,回到地面之后,陈恭三人面对沈峤也许暂时并不占优势,但他们手上却有一个最大的把柄,那就是晏无师在五大高手围攻之下,根本就没有死,还被沈峤救走。

  这个消息一旦走漏,参与围剿晏无师的五方势力一定不肯善罢甘休,而沈峤到时候势单力孤,未必能对抗那么多人——即使陈恭暗示自己不会泄露他们的行踪,但沈峤如今不可能再轻易相信他,自然万事小心谨慎为妙,以免重蹈覆辙。

  从此处回吐谷浑,必得先经过他们上次歇脚的那个小镇,但沈峤不想再与陈恭碰面,所以并没有在小镇上找客栈,而是在小镇外寻了一户人家借宿几日。

  这户人家的家境比般娜家还要糟糕,连羊ròu汤都端不出来,只有油饼,空屋子也不多,只能腾出一间。

  “你之前曾说过,玉苁蓉对外伤有奇效,你拿了那么多玉苁蓉,想必头伤痊愈有望了?”

  晏无师从袖中摸出一枚玉苁蓉递给沈峤:“给你。”

  沈峤奇道:“给我作甚?”

  晏无师:“你在婼羌地底也被那些猿猴抓伤了罢,玉苁蓉汁液有限,效果也平平,不如果实来得好。”

  沈峤接过玉苁蓉,忽然问:“你是阿晏,不是谢陵罢?”

  晏无师沉默片刻:“你怎么知道的?”

  沈峤摇摇头:“你话太多了,谢陵半天都不会说半句话的。而且以我对晏无师的了解,他是一个半点不肯委屈自己的人,虽然几种xingqíng各有不同,但许多本质是不会变的,在般娜家里那几天,有羊ròu汤喝,谢陵就绝不肯碰油饼,就算只有油饼,谢陵也只会qiáng忍着不吃也不说话,可现在你虽然明显露出不喜的神qíng,却还吃了油饼。”

  晏无师扑哧一笑:“阿峤,我不知你对我们一举一动竟如此关注,真是让我好生受宠若惊!”

  沈峤:“若不看得仔细些,我只怕我这笨人又被骗了还浑然不知。”

  这话说得悠然平和,不带丝毫怨愤,不知要经过世间险恶多少次千锤百炼,才能锻造出这样的侠骨柔肠。

  晏无师轻轻叹息:“阿峤,你若是笨人,那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沈峤失笑:“多谢你的夸奖。”

  晏无师甜甜蜜蜜问道:“那你是喜欢我多些,还是喜欢谢陵多些?”

  沈峤一愣之后,敛眉淡道:“不管是你,还是谢陵,又或是其他xingqíng,都只是晏无师一缕心魔,既然已经拿到帛片,修补魔心破绽指日可待,届时你们都会消失,晏无师依旧还是晏无师,我的喜好并不重要。”

  晏无师笑道:“你说得对,我们终究都是依附在晏无师身上衍生出来的,不可能脱离晏无师这个身体而存在,所以你最喜欢谢陵,是因为谢陵最不像晏无师,对不对?”

  沈峤没有回答,只叹道:“在婼羌的时候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先歇息罢,我也累了。”

  没等对方说话,他便阖上双眼,盘膝打坐。

  这几日在婼羌古城内,虽步步惊险,沈峤却另有体验,那些猿猴虽不如人类狡猾多虑,但它们不死不休,凶狠更胜人类三分,与它们搏斗时,屡屡有徘徊生死之感,而在险死还生之间,对武道的体悟又更上一层。

  当初在半步峰落败纯属意料之外,落崖那一刻沈峤心中充满愤怒与不可置信,与常人无异,但之后阅遍人心世事,他一颗柔软心肠终于也淬炼出来,游走生死从容不迫,这种心境直接体现在他的剑道之中,一套沧làng剑诀,从前使出,即使变化万千,挥洒自如,也少了两分看淡生死的随意,如今再使出,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朱阳策真气在重塑经脉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与他原本的心xing互相印证。

  默者素素,妙机微微,红尘三千,孤鹤远行,天道无qíng,独我得之。

  在外人看来,他的气质一日比一日飘然出尘,即使一身寻常道袍,也更胜神仙人物。

  对沈峤自己而言,这种感悟却将他带到一个十分玄妙的境界,似醒非醒,似梦非梦,冥冥之中却能感知周遭万物。

  入睡人家,屋外冷月,栅栏眠犬,轻风拂枝,乃至屋内的……晏无师。

  沈峤倏然睁开眼。

  原本应该闭上眼睛入睡的人却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沈峤不太确定:“谢陵?”

  晏无师嗯了一声,眼睛眨也不眨。

  沈峤:“怎么会是你?”

  晏无师:“我想出来,便出来了。”

  这话有些莫名,但沈峤居然听懂了。

  对方的意思是:因为“谢陵”这个xingqíng太过qiáng烈的执念,使得他暂时夺得身体的自主权。

  言简意赅,说话停顿,这的确是谢陵的风格。

  沈峤:“我该向你道谢的,多谢你在婼羌时回转头带我出去,只是出去那时你已换成阿晏,所以这声谢直到现在才说。”

  晏无师:“不用。”

  话虽如此,他眼睛却依旧看着沈峤。

  没了从前的喜怒不定,没了调笑中隐含的冰冷与疏远,谢陵这副xingqíng反而变得鲜明起来。

  于沈峤而言,若晏无师一开始就是谢陵,许多事qíng或许不会发生,但人生从来没有如果,晏无师就是晏无师,谢陵是晏无师之一,晏无师却不会是谢陵。

  沈峤道:“从前我在玄都山上练《朱阳策》时,总如隔纱望美人,虽知美人美貌,却不得清晰,束手无策,等到与桑景行一战,武功尽费,我方才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真正含义,一切从头开始,反而能令《朱阳策》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但这世间要舍下一切谈何容易,像窦燕山、段文鸯那些人,就算知道《朱阳策》可以重塑经脉,你说他们愿不愿意废去自己数十年修为重新开始?”

  晏无师没有说话。

  沈峤也不需要对方回答,笑了笑,又道:“不需要他们亲自回答,我也知道,愿意这么做的人,必然少之又少,不说旁人,即便是我,在迫不得已失去武功之前,我也会顾虑重重。但心怀疑虑,即便勉qiáng废了武功,也没有办法练好《朱阳策》,用一句佛偈,那便是,必先舍生而往死,方能放下一切,得大自在。”

  “但魔心与道心本来就不同,而且你武功也没有尽废,仅仅需要将破绽修补,想必比我当初要容易许多。”

  晏无师:“你,说这些,作甚?”

  沈峤:“你曾说过,只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有资格与你站在同等的位置上,当初的我,的确没有那个资格,现在的我,也不及当初的你,以你之能,魔心破绽弥补只是迟早的事,武功终有一日也能恢复如初。方才那些话,都是我在练《朱阳策》时的体悟,希望对你有所助益。身为武道中人,我自然也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你堂堂正正痛快一战。”

  晏无师:“我是,谢陵。”

  沈峤:“我知道,但这些话,不单是你,你的其他xingqíng必然也能听见。”

  晏无师望着他,默然不语。

  沈峤显然习惯了,在印象中,这样才是“谢陵”这个xingqíng该有的反应。

  他拍拍对方的肩膀:“时辰不早了,睡罢。”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依言闭上眼。

  沈峤阖上眼睛,继续盘膝养神。

  过得几日,沈峤估摸着陈恭一行人急着回齐国,必然不会在吐谷浑待太久,此时说不定已经赶到吐谷浑王城,甚至离开吐谷浑了,便离开小镇,与晏无师回到阔别多日的吐谷浑王城。

  这一路果然没再遇上陈恭等人,此时离蟠龙会已有一段时日,中原群雄都已离开王城,晏无师被发现的危险大大降低,但沈峤觉得他们二人行止特征实在太过显眼,再往内地走,未必不会平添麻烦,便将道袍除下,换上一身寻常汉人衣裳,又拿来一套女装和胭脂水粉,放在晏无师面前。

  晏无师无言望着他。

  沈峤轻咳一声:“你容貌过于显目,还是做些装扮的话。”

  晏无师没有说话,那脸上表qíng明显在说:那为什么不是你换女装?

  沈峤:“换了女装,就能戴上幂篱,旁人知道是女眷,一般为了避嫌,不会再多看一眼,但若继续穿男装,遇上窦燕山段文鸯这等心细之人,依旧是能看出端倪的,为免在你与浣月宗的人碰头之前又生波澜,女装是最安全的选择。”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

  沈峤蹙眉:“穿不穿?”

  晏无师摇摇头:“不穿,会怎样?”

  沈峤:“那我就点了你的xué,帮你穿,再雇辆马车带你上路,虽然这样折腾些,但起码我能少许多麻烦。”

  晏无师垂下眼皮:“穿。”

  “乖。”沈峤欣慰,心道还是谢陵好说话。

  两鬓星白,要染黒,头发依旧束髻,这不用改,许多女子平日也这样梳,眉毛需要略略修整一下,双颊抹点胭脂,嘴唇涂点口脂,有个大概模样即可,不必讲究太细,再换上女装绣鞋,虽然身形看着别扭,表qíng也僵硬yīn冷,但总算眉目不失俊美英气,算是别有一番风qíng。

  沈峤见他紧绷,便笑道:“你别怕,从前玄都山上那些道祖肖像旧了,都是我一笔一划重新描红塑色的,画像与画人总还有些异曲同工之妙的。”

  一切做罢,他起身又从头到尾端详一眼,点点头:“还成,你可要揽镜自照。”

  对方显然一刻都没兴趣朝那面铜镜看上一眼,直接就将幂篱戴上。

  眼不见为净。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呀,大王喵这几天出门,顶多只能尽量日更,字数肯定会少点儿了~

  不知道今天这份糖是不是你们想要的,起码阿峤应该玩得还挺开森的→_→

  ☆、69|第 69 章

  沈峤二人回到吐谷浑王城时,寒冬已然来临,以往从这里经过去西面诸国的商队变得很少,整座王城与他们离开时截然不同,呈现出一种冷冷清清的景象。

  “但这只是暂时的,”街上卖糖人的小贩说道,“冬天往西,路会很难走,所以许多商队都是秋天出发,来年chūn天回来,等过了冬,这里人又多起来了!”

  他是汉人,十几年前跟随经商团队经过这里,认识了一名吐谷浑姑娘,从此在这里定居成婚生子。

  沈峤似乎天生有种亲和力,令人如沐chūn风,倍感舒服,方才晏无师在糖人摊子面前站了好一会儿,小贩也没有与他说话,沈峤从后头走过来,仅仅询问了一两句,小贩就带着一脸“他乡遇故知”的表qíng跟他闲聊起来。

  “其实这城里汉人不少,连吐谷浑的王公贵族都说汉话,着汉裳,只是终归地处西域,寻常人轻易都不愿离乡背井。”

  沈峤笑道:“说得是,你的妻子一定十分美丽贤惠,才能将你留下来。而且我听你说话,应该是读过不少书的学问人罢,却肯为了她千里迢迢留在此地,这份夫妻qíng深,实在令人羡慕!”

  小贩被他一夸,带着不好意思又骄傲的神色,挠挠头道:“承蒙您的夸奖,我幼时上过几年私塾罢了,称不上学问人哩!您这是刚从哪儿回来呢,一身风尘仆仆的,是跟随商队回来过冬吗?”

  沈峤道:“我们一路游历,往西走了一段,眼看日渐寒冷,未敢再继续走下去,便又回来了,听说王城前些日子还有蟠龙会,现在想必已经结束了?”

  小贩:“早就没了,人都散了,不过今年也是热闹,来了不少舞刀弄剑的江湖人,我这儿卖糖人,也没多少生意,反倒是多了这些人之后,那段日子这条街时不时便有人拔刀相向,吓得我赶紧回家躲了几日呢!”

  沈峤:“这么说,城里现在半个江湖人都没了?”

  小贩:“没了,蟠龙会结束不久,就已经走得gāngān净净,您看那些客栈,原本都是人满为患的,现在倒好,价钱降下来都住不满呢!不过啊,我听说齐国被周国灭了,说不定来年西行的商队都要少许多呢!”

  沈峤原本还担心“晏无师身死”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宇文邕的xing命会有危险,却没想到他们离开长安几个月,竟已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不由转头看了旁边的晏无师一眼。

  后者头上戴着幂篱,将表qíng挡住,让人看不明晰。

  沈峤:“齐国被灭?竟是这样快么?难道没有遇到抵抗?”

  小贩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兴许是周国军队太qiáng了罢,唉,算起来,我老家还在齐国呢,可惜这些年虽然远在吐谷浑,也总能听见国主昏聩的消息,没想到那么大一个国家,竟真的说没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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