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_梦溪石【完结+番外】(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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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峤没有恋战,更不曾有丝毫停留,足尖一点,便又朝颜英的方向掠去。

  此时的颜英带着宇文诵,已经快要跑到城门口了,他武将出身,擅长的是沙场上拼杀的功夫,轻功并不算厉害,此时一鼓作气,只希望能够马上出城,将宇文诵远远带离险境,不负齐王临终托付。

  破空之声传来!

  他头一偏,避开从不远处城门上she来的箭矢。

  果然如慕容沁所说,那里早已埋伏重兵,个个弓箭上弦,只待万箭齐发,便能将颜英和宇文诵she成蜂窝。

  颜英没有半分停留,反而加快了脚程,他低下头对宇文诵道:“七郎,你听我说,待会儿我护着你,等这一波箭雨过了,他们必然要重新上箭,就趁这一会儿工夫,你沿着城墙下面跑,那里的小门没关,有我断后,你只管往前跑,沈道长就在后面,想必很快能追上来,到时候你就跟着他,什么也不要管,千万别回头,知道吗!”

  宇文诵从小就被宇文宪所喜爱,认为是宇文家将来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可见何等聪颖,他如何会听不懂颜英的言下之意,闻言死死咬着牙:“颜叔!”

  颜英知道他听懂了,嘴角扯开,一面躲开由上而下的箭雨,不一会儿,他背上就中了好几箭,但他反而将宇文诵搂得更紧,脚下也没有片刻凝滞。

  他带着宇文诵奔向还未关上的侧门,手持枪戟的士兵前来拦截,都被他一一打退。

  “走!快走!跑出去!”他松开宇文诵,对他喊道。

  “不要放箭,住手!”一道人影冲到城门上,制止那些准备第二波放箭的士兵。

  城门守将瞧见来人身份,均不敢妄动,然而守将身边的人却道:“继续放箭,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停下!”

  “住手!”普六茹坚喝道,“大都督,陛下并没有下令对齐王一家赶尽杀绝,你这是何故?”

  刘昉呵呵一笑:“随国公,想那齐王宇文宪还曾在先帝面前进言,说要提防你,你不仅不恨他,现在反而站出来为他说话,这又是何道理?”

  普六茹坚:“齐王向先帝进言,那是他职责所在,一片公心,我不至于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这稚子却是无辜,大都督何妨放他一马,也算积德了!”

  刘昉转念一想,宇文宪在朝廷民间威望甚高,现在皇帝骤然发难,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等风波一过,为齐王一家求qíng的人必然很多,自己又何必去触那个霉头呢?

  “也罢,我就给随国公一个面子,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声,我这边手下留qíng也没用,陛下早已派了高手在城外伏击,这小童就算能出这个门,照旧是死路一条。”

  普六茹坚心头咯噔一声,忍不住往城外的方向望去。

  居高临下,他清楚地看见宇文诵撞撞跌跌出了城门,那头却已经有三人朝他走了过去。

  一人光头。

  一人断臂。

  还有一人,手脚俱全,器宇轩昂。

  那三人里,随便挑出一个放到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用来围堵一名小童,实在是杀jī用了牛刀。

  普六茹坚认不得光头和断臂之人,却认得最左边那个。

  “陈恭?陛下对宇文诵竟如此重视,连他都亲自出马了?”

  谁都知道,赵国公陈恭乃皇帝新近宠臣,甚得帝心,对方献了太阿剑,又引荐了合欢宗给皇帝,与佛门分权,顺便取代浣月宗原先在皇帝身边的影响力,宇文赟巴不得能够左右制衡,陈恭的得宠水到渠成。

  刘昉在旁边应道:“斩糙除根,都说宇文七郎天资聪颖,陛下只怕放虎归山,日后给自己埋下祸患。”

  二人正说着话,宇文诵已经停住脚步,他定定看着前面三人,似乎不知作何反应。

  宝云朝他一笑:“宇文七郎,我劝你莫要再跑了,陛下给我们的命令是死活不论,你若肯乖乖听话,跟我们回去,便可免了皮ròu之苦。”

  普六茹坚遥遥望着,暗叹一声,心想难道宇文家这最后一丝血脉,还是注定保不住么?

  正作此想之际,便见一道人影从城中掠来,见城门俱已关闭,索xing纵身而起,竟如平地踏云,步步往上,还没等城墙上众人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从他们身边飘过,又飘向城下。

  凌波微波,足不沾尘,天阔虹影,落落长风。

  这等轻功,实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如刘昉与普六茹坚二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更勿论其他士兵。

  “三位手下败将,贫道来迟一步,还望恕罪。”

  宛若从天而降,沈峤抱着窦言,落在宝云等三人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叫我粗长喵→_→

  知道泥萌很想看老晏,不过剧qíng就是这么走的,他现在不可能马上出来,不然反而不合逻辑了,个人觉得阿峤这段剧qíng也是很燃的,当然想看恋爱互动的不妨养养~~

  大王喵还是会照着既定步子来走,不希望坏了原本的节奏~~

  ☆、85|第 85 章

  大家彼此都是老熟人了,再度重逢,连自我介绍都省去了,阎狩一条手臂废在沈峤手里,见了沈峤登时杀意盈然,比在场任何人更想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

  陈恭倒还能露出笑容:“婼羌一别,多日不见,沈道长可还安好?”

  沈峤似乎不愿与他说话,竟是连半句敷衍都懒得开口。

  换作从前的陈恭,自尊心奇高,遇上有人看轻自己,只怕肺都气炸了,二话不说就要撸袖子与人打架。但时移势易,他如今位高权重,眼界心胸仿佛也随之宽广起来了,非但没有因为沈峤的冷眼相对而生气,反倒和颜悦色劝说起对方来:“沈道长,佛道二门被禁由来已久,然而陛下一登基,就将佛道解禁,道长可知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沈峤还记得当初在破庙里,陈恭连一个驴ròu夹饼都看得跟宝贝似的,大字更不识几个,现在却对他说起皇帝禁佛道的目的来,只怕将陈恭赶出门的后母,做梦都不会想到继子会有今日,两相对比,沈峤只觉人生际遇,最是莫测,尤其身在乱世,只要舍得下脸皮cao守,又有足够的胆魄野心手段,如陈恭这般,倒更像是激励人上进的典范了。

  “意味着什么?”他淡淡反问。

  陈恭笑道:“意味着陛下对佛道并无偏见,不管是佛门,还是道门,只要愿意归顺朝廷,陛下都会一视同仁。沈道长出身玄都山,本是当仁不让的掌教人选,却被jian人所趁,夺了掌教之位,若你愿意,陛下愿意全力支持你复位。如今玄都山在道门的地位逐渐被青城山取代,如有朝廷的扶持,想要恢复天下第一道门的容光,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qíng。不知沈道长意下如何?”

  窦言再聪颖,这些涉及天下江湖势力分派的内容,她也多半听不懂,但她却能听出陈恭话语里的引诱之意,对方虽然有三人,却好像很忌惮抱着自己的这位道长的实力,所以宁可先诱之以利,避免动武。

  他会被说动吗?窦言有点紧张,抓着对方衣襟的力道也不由大了一点。

  她余光一瞥,看见被沈峤牵着手的宇文诵,虽然绷着一张脸,但也同样泄露了眼神里的紧张,显然与她有着同样的担忧。

  宝云也顺着陈恭的话道:“不错,沈道长,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合欢宗之前有所得罪,那也是因为咱们立场不同,各为其主,桑景行曾对我说,当日你之所以会落入他手中,全因晏无师将你制住,双手奉上,又以言语诱之,他才会一时失察,归根结底,咱们共同的敌人,还应该是晏无师才对。陛下广纳天下人才,我合欢宗本与佛门不和,如今却也愿意同为陛下效命,若再加上道门,那可真是一段佳话了。等天下一统,道门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以陛下对道门的看重,别说玄都山掌教,就是你想要国师之位,陛下必然都会痛快许之。”

  那天他见识过沈峤的厉害,阎狩手臂被斩更是在眼前发生的事qíng,宝云估量着就算自己与沈峤对上,下场也不会比阎狩更好。

  阎狩想要报一臂之仇,他却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样厉害的敌人,自然是能不结仇就不结仇。

  若白茸在此,定会心生惊叹。想当初她与沈峤初见,后者眼瞎落魄,半点武功也没有,只能任人鱼ròu,然而短短几年时间内,沈峤已经从一无所有,人人可欺的境地,又一步步走到如今连合欢宗长老也不能不严阵以待的位置。

  沈峤:“先帝在时,我曾入宫面见,当时先帝就已经提出愿助我一臂之力,令玄都紫府成为道门柱石,我要答应,当时就答应了,又何须等到今日,论威望信义,先帝岂非比宇文赟更可靠?”

  言下之意,竟是瞧不上宇文赟。

  陈恭:“也罢,看来沈道长今日为了这两名与自己毫不相gān的小儿,宁愿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看在你我以往的qíng分上,容陈某再提醒你一句,你这样做,无疑是与朝廷作对,从今往后,佛门、合欢宗,乃至朝廷的人,将再容不下你,等到将来周朝江山一统,你更要与天下人为敌,你可想好了?”

  沈峤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qíng分?你我有何qíng分?是你当日为了避免被穆提婆当作佞幸,卖友求荣,将祸水引到我身上的qíng分吗?”

  温厚君子,终也有对人冷嘲热讽的一日,若不是对陈恭实在不耻,对合欢宗众人印象极差,沈峤也不会口出此言。

  提及往事,陈恭面上掠过一抹异色,有尴尬,心虚,也有恼怒,如同脸皮活生生被人揭下来一般,火辣辣的疼。

  “沈峤,你总是这样不识时务。”他一哂,“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了。”

  阎狩早对沈峤咬牙切齿,在他看来,宝云和陈恭所说的都是废话,江湖上能作主的还是拳头,谁拳头硬,武功高,谁就说了算,当日的断臂之仇,他引以为耻,毕生难忘,不管沈峤今日是否答应陈恭的劝降,他都要杀了对方,所以陈恭的话刚落音,他便纵身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沈峤身边的宇文诵。

  他的目的很明确,自己要对宇文诵下手,沈峤就不能不分心去护住宇文诵,如此一来他自己肯定会露出破绽。

  阎狩的速度极快,这个念头刚起,他的手已经到了宇文诵面前,堪堪碰上对方的头发,沈峤果然提剑来挡,阎狩早有预料,却忽然折身一掌拍向沈峤怀里的窦言!

  这一掌下去,若是正中窦言头顶,女童必然脑浆迸裂七窍流血而死。

  宝云和陈恭自然也没有闲着,在阎狩出手的时候,他们也动了。

  两人分作两头攻向沈峤。

  距离在婼羌,陈恭的武功似乎又有所长进,他的剑宛若绿波,迅如雷蛇,伴随着真气一层层dàng漾开去,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的武功十分驳杂,几乎涵括各家之长。

  陈恭以幸臣起家,让他窥见武道门径的是沈峤,真正手把手教他武功的却是穆提婆,但穆提婆的武功仅称得上二流,很快陈恭就发现自己能从穆提婆身上学到的有限,天分过人,过耳不忘的他开始将目标放得更高更远。在跟随齐帝高纬之后,陈恭自然接触了更多齐国高手,这其中就包括慕容沁、合欢宗等人,陈恭将自己学到的武功与他无意间得到的《朱阳策》残卷融合,不知不觉竟一步步在武道上越走越高。

  这等良才美玉,比之沈峤晏无师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使陶弘景在世,亦得称赞一声天纵奇才,乱世出英雄,更出枭雄,这天下给了陈恭充分施展的余地,他这一生注定不会流于凡俗。

  此时此刻,他攻向沈峤的这一剑里,既像是从慕容沁的刀法里改动的,又像是终南派里的终南剑法一脉,兼刀法的凌厉霸气,与终南剑法灵动飘忽于一身,剑气袅袅,犹如白雪飞絮,片片落下,似乎无处不在,又几不可察,令对手很难捉住命脉。

  阎狩饱含仇恨,宝云伺机暗算,陈恭又步步紧bī,三人俱非易与之辈,而沈峤却一手迎敌,另一只手抱着窦言,还要护住宇文诵,面对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攻击,几乎像是身在天罗地网之中,没有逃脱的空隙。

  但沈峤没有逃。

  他甚至连后退都不曾。

  抽剑出鞘,对着三个方向而来的三个敌人,山河同悲剑横扫出去。

  只一招,毫无花哨,平平无奇。

  然而身在城门之上,原本为沈峤捏一把汗的普六茹坚,却隐隐听见巨làng滔天的动静,仿佛从远方地平线上滚滚而来,又像是在地底深处轰然响起。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随着沈峤那一剑扫出,剑身几乎化作白làng,瞬间层层扩散开去。

  真力弥满,万象在旁,大巧若拙,至繁至简。

  陈恭、阎狩、宝云三人,被淹没在“白làng”之中,而沈峤明明只有一个,却仿佛化身无数,每个人都感觉到无上压力,他们的攻势不仅被化为乌有,竟还悉数反噬回来,以彼之道,还于彼身。

  刘昉不谙武功,当下便惊呼一声:“那沈峤竟是妖怪不成,怎能忽然间化身无数?”

  普六茹坚解释道:“那是一种幻象,又剑境衍生出来的,沈峤在剑道上的造诣,必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只怕比起当年的祁凤阁,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祁凤阁之名,连刘昉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世间宗师级高手寥寥无几,但每一个宗师级高手,无疑都有着能在千军万马中取人首级,从容而退的实力,所以朝廷会极力笼络,即便是刚愎自用如宇文邕者,也很倚重晏无师,在他面前从不摆皇帝架子。

  眼下沈峤也许离宗师级高手还差一点火候,但这点火候也不需要十年八年才能达到了,刘昉闻言就有些害怕,忙道:“方才我可没有下令朝沈峤she箭,随国公你也是看到的,咱们皇命在身,不得已而为之,若沈,咳,沈道尊有所误会,你可要帮我澄清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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