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不想碰他的右手,而不让他背他一定会牵着她,犹豫一会儿,俯身趴到了他背上。
“真乖。”陆成笑着道,稳稳站了起来。
凝香没理他,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陆成歪着脑袋蹭了蹭她脑顶,心满意足地背着未婚妻往土路上走,到了路上,又直接跨进了东边的庄稼地,打算学徐槐管平他们穿地去柳溪村,又快又不用担心被人瞧见。
“香儿,阿南想你了。”他低声与她说话。
凝香也想阿南了,进了八月就没见过小家伙,她怕阿南又忘了她。
“过两天让阿桃领他过来玩吧,我喜欢他,不会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的。”陆成不带阿南来,大伯母跟她解释过其中的缘由,她知道内qíng,连续弦的名声都不在乎,还怕被人说陆成偏心前妻的儿子?
她不在乎,陆成在乎,回头看看她,道:“不用,你在家安心准备嫁衣,有机会了咱们一起出去,我抱阿南去见你。”
终于说出了这番话的真正目的。
看不到阿南,凝香很是失望,脑袋搭在陆成肩头,对着月亮道:“哪有什么机会。”
她知道陆成是想多见她几面,如果能见到阿南,她也愿意,但关键是没有机会啊。白天不好出门,晚上阿南睡得早,她也舍不得折腾小家伙,单独见陆成,她不想。
“这个月肯定不行了,九月底栗子熟了,得请帮工捡栗子,我还叫你们。”陆成柔声道。
凝香记起来了,陆成与严敬是好友。
“到时候再看看吧。”凝香矜持地道,心里挺高兴的,果园里很有意思,虽然累点,但既能挣钱,又能出门散散心,还可以光明正大地亲近阿南。
她没有一口拒绝,陆成就放心了,继续跟他说自家里的事,仿佛两人已经做了夫妻。
两个村子挨得近,穿地走捷径就更显得短了。
凝香抬头望向村头,隐约瞧见一道身影站在路边,看不出男女,凝香刚想再找另一道身影,陆成低声提醒道:“他对面的树后还有一人。”
凝香看过去,果然看到一道影子。
应该就是堂兄与管平了。
“放我下来吧。”凝香轻声道,让人瞧见多不好。
“喊我一声好哥哥。”老实了一路,陆成又开始耍无赖了,笑得很坏,“你不喊,我就背你过去,你知道我做的出来。”
“陆成!”凝香着急了,挣扎着要下去。
陆成突然加快脚步,无声地威胁。
“你慢点!”凝香慌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哀求地阻拦道。
“我数到三,你若不喊,我真的过去了。”陆成停下脚步,攥紧了她大腿。
凝香狠狠捶了他肩膀一下。
陆成身形晃了晃,好像要跨出去般,凝香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他脖子。
“香儿,就一声。”陆成先将人放了下去,将她搂到怀里,额头故意贴着她单薄的肩膀,让耳朵对着她嘴唇。
凝香咬了咬唇,想到堂兄他们可能也看见他们的影子了,她认命地闭上眼睛,蚊呐般喊了声,轻飘飘的,“好”字勉qiáng出了点声,后面哥哥二字根本没有声音。
“真好听。”
陆成没再勉qiáng她,飞快地亲了亲她发烫的面颊,“香儿,你喊的我骨头都快软了。”
这还没怎么出声,真喊出来了,该是何等的滋味儿?
又亲了一口,陆成牵着羞答答的未婚妻朝村头走了过去。
“陆成?”徐槐被管平命令自己在路边站了半天,此时听到动静,终于敢动一动了。
陆成应了声,作为四人里最年长的一个,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见凝香朝管平走过去了,他大步走到徐槐身边,搂住人肩膀往远处走了走,戏谑道:“她答应嫁你了?”
徐槐qíng窦初开,刚跟管平有了点进展,突然提起这个还不太自然,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恭喜了。”陆成诚心地道,没等徐槐笑,马上又压低声音道:“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我与香儿先定的亲,你们婚期不许排在我们前面。”
一家办喜事,不可能短时间内连续办两桩。他计划的明年二月成亲,如果被徐槐抢了先,婚期恐怕得推迟小半年。
徐槐想到了管平的话,尴尬地道:“你们先,我家房子还没盖。”
陆成这才满意,拍拍他肩膀,走到凝香跟前道:“走,我送你到家门口。”
凝香低头道:“不用了,我跟管平一块儿回去,你快走吧。”
陆成看了眼管平,想想他们没来时管平就没跟徐槐站一块儿,现在更不可能只顾着与徐槐卿卿我我将他的未婚妻一人落在后头,就嗯了声,往回走了。
凝香没好意思多看,挽住管平胳膊就往村里走。
徐槐牢记管平的“约法三章”,乖乖地跟在她身后二十步外。
“你答应我大哥了?”陆成一走,凝香心思都回到了堂兄的姻缘上,小声笑着问管平。
“你听见了?”管平从容反问道,“看来当时你与陆成就藏在附近?”
凝香立即心虚了,脑海里浮现陆成孩子般央求她给他尝尝的qíng形,扭头不再多问。
徐家。
李氏让丈夫女儿先睡了,她坐在西院守着睡着的小侄子,不时走到灶房往外面望望,一会儿告诉自己孩子们很快就会回来了,一会儿又担心几人是不是出了事,或是陆成真欺负侄女了。坐立不安之际,终于听到几声狗吠。
有人经过,院子里的狗才会叫唤。
应该是自家的孩子吧?
李氏索xing就在院子里等着了,十五的月亮明晃晃的,不用提灯照也能看清院子里的qíng形。
根据狗叫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果然听见了推门声,侄女与管平先跨了进来。
李氏赶紧迎了过去,想问问为何耽误这么久,话到嘴边,怕侄女尴尬,忍住没问,慈爱地对两个姑娘道:“好了,锅里温着热水,洗洗脚赶紧歇了吧,我们也去睡了。”
凝香哎了声,与管平一起回了西院。
徐槐恋恋不舍地望着心上人的背影,挠心挠肺的。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的首肯,满心激动地追上去,她却不许他靠近,也不准他再提成亲的事,还搬出了三条约定,在她告诉他可以知会父母之前,他一不许跟她说话,二不许偷看她,三不许无故走进她二十步之内。
冷冰冰的,徐槐想讨价还价都不敢。现在想想,他都不知道今晚自己被什么上了身,竟然还试图欺负过她……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徐槐又记起了压在她身上的感觉,她人瞧着冷硬,身子却十分柔软……
越想越渴望。
“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关门睡觉。”月色朦胧,李氏没看出儿子凝望管平的眼神,一边往上房走一边低声嘱咐道。
声音传到了即将跨入西院灶房的管平耳中。
克制住回头看徐槐的冲动,管平神色如常地进了灶房,只有唇角微微上扬。
泡过脚,凝香同管平打声招呼,关好屋门就上炕了。
阿木仰面躺在姐姐的被窝里,小脸微红。凝香亲亲弟弟,脱了外衫chuī了灯,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到了弟弟一侧。但还是惊动了阿木,五岁的男娃动了动,朝姐姐这边靠过来,熟练地搂住姐姐,猪仔儿般拱了拱。
凝香轻轻拍了拍弟弟,确定弟弟睡熟了,她忍不住回忆起今晚的点点滴滴。陆成牵着她手,他扛着她走,他抱她在腿上,他撒娇地哀求,还有躲在柴垛一侧做坏事时说的话……
心里就甜丝丝的。
一夜好梦。
翌日早上,凝香睡了会儿懒觉,想起来时阿木醒了,抱着姐姐不许她走,兴奋地聊昨晚的灯会。
凝香温柔地陪弟弟。
西屋管平如常起来,见灶房门还关着,先去打开,站在门口看了看,舀水去北院洗脸。
水盆放到板凳上,正挽袖子,忽然瞥见徐槐从东院那边出来了,手里也端着脸盆,出来先往她这边看,四目相对,徐槐见鬼一般又退了回去。
没出息。
管平垂眸,撩水洗脸。
洗着洗着,听到脚步声,犹犹豫豫的,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管平故作不知。
“你,我,这是我攒的私房钱,你替我管着吧。”
男人吞吞吐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管平没料到他是来送钱的,皱眉抬头,然而只看见徐槐大步离去的背影,再低头,就见屋檐下多了一个灰扑扑的钱袋子。
管平盯着那钱袋子,最终还是捡了起来。
她回屋不久,东院那边,徐槐偷偷探出头,没看见心上人也没看见钱袋子,咧嘴笑了。
☆、第 109 章
? 村里人婚嫁仪程比城里简单很多,姑娘的嫁衣也没有那么繁琐。
凝香需要准备的就是自己的一套衣裳,外面红衫儿红裙,中间一身同色大红中衣,里面再是红红的肚.兜红红的亵.裤,再做一双红袜子一双红面绣花鞋,送陆家女眷亲戚的礼物也得她自己做,毕竟要给长辈瞧瞧新媳妇的女红手艺,被子枕套什么的就让李氏揽过去了。
正是农闲,趁着天还没冷下来手指活动灵活,娘几个整天坐在一张炕上忙活,充实有趣。
“姐姐,张大哥来了!”
院子里阿木突然扬声喊道。
凝香疑惑地抬起头,李氏继续做针线,瞅瞅地上三个木头板凳,随口道:“准是来借凳子的。”
隔壁大壮哥哥张彪九月初三成亲,也就是明天,那么多宾客,亲戚村人,一家的东西肯定不够用,也不可能为了这种一辈子就一两次的大事专门去买一堆东西回来,所以都是跟乡邻们借的,板凳菜碟饭碗,碗底标上记号,热闹完了再送回去。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徐家与张家挨着,别看平时多多少少都有罅隙,遇到事该帮的还得帮。
院子里果然传来了张彪的声音,在东院那边站着。
徐守梁不在家,徐槐出去招待张彪,帮他一起搬东西。
西院都是姑娘,张彪让弟弟大壮去借。
家里办喜事有ròu菜吃,大壮高兴极了,加上小孩子天生爱热闹,特别愿意帮着gān活,小牛犊子似的冲进凝香屋里,瞅瞅炕上李氏娘几个,直接就去搬板凳。
“你哑巴了啊?”李氏放下针线,故意瞪着男娃道,“我们答应借你了吗?”
大壮站在板凳前提提裤子,不服气地顶嘴道:“这是香儿姐家的板凳,又不是你们家的。”
臭小子又横又气人,李氏一把抓起旁边的笤帚疙瘩扬了起来,吓唬他道:“你再说一句?”
大壮嘿嘿地笑。
凝香笑着放话道:“行了,大壮快拿去吧,别拿两个,你抱不动,一个一个拿。”
“我拿的动!”大壮逞能地一手托一个板凳,真让他抬起来了。
“我也拿的动!”阿木兴奋地抱起另外一把板凳,笑嘿嘿地跟在大壮后头走,像个小跟屁虫。
孩子们走了,徐秋儿小声问母亲,“娘,咱们随多少礼啊?”
凝香、管平都好奇地看向李氏,小姑娘到了一定年纪,对这些东西都有了兴趣。而姑娘们在娘家学的多了,将来出嫁了也好当家,不至于办什么事都没有主意,还得问旁人。
李氏朝她们仨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徐秋儿总在村里住着,懂得多点,惊讶道:“一百铜钱?”
李氏叹道:“可不是。”
庄家户成亲,亲戚单说,同村的村民都会上礼钱,一般分三等。平时jiāo好的出一百铜钱,主要就是左右邻居前后对门常常打jiāo道的,次点的出五十,住得远不怎么说话的出二十。同理,出钱多的可以全家一起去吃酒席,中间的带少点,最少的那等通常都是当家的男人去吃席,谁要是脸皮厚非要携家带口的,东家该管饭管饭,但心里肯定嫌弃,其他村人也会瞧不起。
“真不想给。”徐秋儿嘟着嘴道,大壮娘小气吧啦的,张彪要娶的表妹柳枝也不是善茬。
李氏无所谓,一边做针线一边笑道:“明年你大哥差不多也娶媳妇了,咱们办酒席她们也得出同样的钱,不过是转转手而已。”
凝香姐俩听了,偷偷笑着瞄向管平。
管平见惯了大风大làng,丝毫不将姐妹俩的打趣放在眼里,摆摆手里的绣绷,赞同李氏道:“这样算算,伯母其实占便宜了,他们家只有大壮哥俩办两次喜事,伯母除了娶儿媳妇侄媳妇,还要嫁两次姑娘。”
“管姐姐!”徐秋儿不依,绕过堂姐去打管平。
凝香低头笑,脸蛋微红,像涂了桃花粉。
小姑娘们一个比一个漂亮,闹起来最让人稀罕,李氏瞅瞅管平,笑道:“要不我认你当gān闺女吧?这样你出嫁了我还可以办次酒席,多占他们一份便宜!”
管平神色终于露出了一丝异样,眼帘垂了下去。
徐秋儿立即瞪了自家母亲一眼,“你想的便宜,怎么不把全村姑娘都认gān闺女啊?”
平时那么jīng明,好好的儿媳妇人选摆在眼前,愣是想不到那层。
李氏确实没往那方面想,不是不喜欢管平,而是怎么看管平都不像普通的村里姑娘,看那气度,以前肯定是富家千金,长得白白净净清秀好看,自己的傻儿子哪配得上。
“行了,你们玩吧,我去做饭了。”
瞧瞧快到晌午了,李氏去东院忙活了。
徐秋儿站了起来,靠到窗户前目送母亲走了,再凑到管平身边,小声问她,“管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告诉我娘啊?我娘喜欢你,知道你愿意给我当嫂子,她肯定高兴坏了。”
管平没理她。
徐秋儿询问地看向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