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老毛病了。这人一老啊,那些毛病都找上门来了。”院长笑着说,语气满不在乎,显得很轻松。
黛玉便把信封拿出来,说明了来意。院长没有接,他神情严肃起来。
“孤儿院是有经费的,我那个木工坊经营得不错,也能提供赞助。哪能让你出这些钱!”院长说。
“院长,你以为这钱是我从爸妈那里拿的吗?”黛玉知道院长担心的是什么,笑着向院长撒娇,“这钱是我暑假打工挣的!”
“你从哪里挣来这么多钱?”院长有些不信。他心想:“大概是黛玉向林海如提了,林海如转托黛玉送的。”
黛玉便笑着将她如何赚钱一一说给院长听。倒让院长大大的震惊了一把。他想不到黛玉如今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挣的钱比一般的大人还多。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年在垃圾站附近遇到黛玉时的情景,那时黛玉痴痴呆呆的,衣衫褴褛,完全不是现在这般灵秀的模样。他一直怀疑黛玉的亲身父母必定是有身份的人。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黛玉沦落成了孤儿?
“院长,我虽然不在孤儿院了,但我一直还把孤儿院当成家。我爱这个地方跟你的心是一样的。我是像你学习呢!你这么多年的无私付出,肯定能理解我的心的。”黛玉一番话说得院长老怀甚慰。
“行,这笔钱我收下了。”说着叹了口气,“咱们孤儿院这么多年,出去的孤儿不少。有的已经在社会上立稳了脚跟,他们每年也会给院里支援一部分经费。但你还这么小,就能想到这些,是真不容易。院长我啊,今天特别的开心!”眼里隐隐有了泪花。
黛玉眼见院长年纪越来越大,脸上的皱纹如沟壑纵横,行动一年比一年迟缓,心头不由得飘来一片阴云。刚想要说点什么。祝容跑了进来,身上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黛玉不愿院长为余悦的事操心,便给祝容使了个眼色。站起身对院长说:“院长,你先休息。我跟祝容哥哥去玩一会儿。”
“你们去吧,中午在这里吃饭。我让王妈给你做好吃的。”院长呵呵笑道。
黛玉笑着答应了,拉着祝容的手走到楼梯拐角处。外面的雨刚停,天空仍布满一层灰黄的云。院中的樟树打落了一地绿叶,秋千板浸透了雨水颜色变得黢黑。楼道里光线幽暗,祝容洁白如玉的俊脸上突然现出一抹红,黑白分明的眼明亮如星。
黛玉放开他的手轻声问道:“余悦怎么样了?”
祝容一想到余悦,心里不喜:“别管她了,不知道她今天吃错了什么药!我刚把她押回宿舍了。你别把她说的话往心里去。”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雨后清新凉爽的气息,“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永远欢迎你。”
黛玉对他展颜一笑,犹如一朵浮现在半空中刹那绽放的芙蓉花。
“我知道的。”黛玉笑着说。她在祝容身边总是特别的轻松和安心。
他们走到院子中,天空中的云层忽然裂开一个口,一束阳光倾泻下来,照在繁茂的大樟树上。雨后的樟树沾满了雨水。绿叶上的雨珠迎着阳光,一闪一闪,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放着七彩的光。
“你看,多美!”祝容喃喃道。
“是啊,真美!”黛玉微笑道。
林海如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从房间走出来,见到在落满樟树绿叶的院中站着的黛玉和祝容。心里叹一声“好一对金童玉女!”虽然祝容不再是孩童,却仍有一种孩童般纯真的气息。
他对黛玉打了声招呼,说去看看院长。黛玉告诉他院长在房间里。林海如一气爬上三楼,找到院长,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院长忽然笑了起来。林海如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们父女俩啊,你瞒着她,她瞒着你。不过她大概没瞒过你去。”院长这话猜得八九不离十。
林海如笑着道:“黛玉这孩子自小有主见,她不愿意我知道,我只好装作不知道。我希望院长您能收下这笔钱,也算我一点心意。”
院长笑着摇摇头:“黛玉给的钱够多了。我不能再收你的。你把黛玉教导得这么好,就是对孤儿院最大的贡献了。”
林海如见院长说得坚决,也就不再坚持。陪着院长说了会儿话,就到了中餐时间。林海如扶着院长去了食堂。出房门时,他悄悄把装钱的信封塞进了院长的被子底下。
今天食堂加了餐,孩子们都很高兴。只是余悦却一直没有再出现。黛玉让祝容帮余悦把饭菜留出来。别人去送饭,余悦不一定吃。这事只能交给祝容去做了。想到此处黛玉暗自叹息了一声。
坐在旁边的王妈见黛玉端坐着不动筷子,便问道:“黛玉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嫌王妈做的菜不好吃啊!”
黛玉忙笑道:“王妈的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我刚刚还跟祝容说我就馋王妈的清炖排骨呢!”
王妈就笑了,夹了一块排骨到黛玉碗里:“我知道你爱吃,所以今天专门给你做了的。”
吃过饭林家父女上了车。临走前,黛玉对祝容说:“等你开学那天,我和爸爸来接你。”
祝容点点头,望着黛玉笑了笑。他站在院门口,目送黛玉离开,直到黑色小轿车消失在拐角,才慢慢的回去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失眠
多年来,黛玉一直做着那个梦。大学的第一天晚上,黛玉勉强克服择席的毛病迷迷糊糊睡着后,又梦回了大观园。
潇湘馆前那一片茂林修竹,如今稀疏枯黄。一阵风过,摇落竹叶纷飞。潇湘馆大门紧闭,窗户上的软烟罗破了好几个洞。黛玉见此荒凉景象,不禁黯然神伤。
忽然听得园外锣鼓喧天,热闹喧哗。黛玉寻路走出大观园,沿路所见皆是一派无人打理的破败景象。曾经莺啼燕语,蝶飞蜂鸣的景象已随烟云散去。黛玉凄凄凉凉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园里,心想贾府终究还是落败了。
黛玉循声走到贾府内院,只见内院里张灯结彩,人来客往,四处披挂着红彩绸。黛玉心中疑惑,便往宝玉房里走去。却见荣禧堂外面围满了人。待走过去一看,心里猛然一惊,随即心酸胸闷。
堂内上首坐着贾政、王夫人。堂中赫然站着一身红衣的宝玉。只见他形容枯槁,眼神呆滞。手里牵着一道红绸,红绸另一头站着头戴红盖的新娘。看身形却像是宝钗的模样。
黛玉忍不住叫了一声“宝玉!”宝玉回头一看,待见到是黛玉悄然立在人群中,眼里瞬时恢复了神采,扔下手里的红绸就望黛玉跑来。他这一跑把众人惊得呆了。袭人只道宝玉的呆病又犯了,不待王夫人吩咐,忙和麝月赶上前去抱住宝玉。
黛玉想要上前,眼前的景物却突然扭曲虚化。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黛玉睁开眼才发现是一个梦。可梦里的那种凄惶心酸感仍余留在心里,挥之不去。
天还未亮,黑暗中她伸手去拿床头的水杯,却拿了个空。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宿舍里,而不是在家中。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半。她却再无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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