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除此之外,老太太还让小吴氏暂管府里几日。
乔氏是个最最要qiáng的xing子,哪儿受得了这个?她思来想去,越来越怄,心里难免又对老太太置了一些闷气。
可那日梅茹提了一句老太太的寿辰,乔氏便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的疏忽与不妥,这会子等梅湘离京了,她自然得打起jīng神来。
这一日,乔氏领着梅芸、梅茹去chūn熙堂,三人还没到呢,便听到里头飘出来的笑声,再和乐不过。
乔氏的手紧了紧,又淡定走进去。
见到乔氏来,老太太也是那般反应:“怎么不多歇几日?”
乔氏笑道:“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个闲不住的xing子,如今好的差不多了,哪儿还躺的动?”又说:“媳妇先前在外头便听到大家在说笑,我就知道今日准来对了,要不然留我一人在房里多闷的慌?”
老太太又被乔氏的几句话逗乐了,她道:“如今正聊给我这老太婆办寿的事呢,你来的巧了,也听听。”说罢,偏头对小吴氏道:“你那个法子不错,下个月就由你来,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多问问你嫂子。”
小吴氏连忙起身,推辞道:“老太太,既然嫂子身子已经慡利了,那还是该由嫂子cao办。”
乔氏听了,也连忙笑着推回去:“弟妹别客气,今年就由你来,我正好落个清闲,到时候就带一张嘴来吃老太太的寿宴!”
这话一说,大家又笑了。
杜氏道:“光带嘴来可不行,得要备礼。”又指着乔氏道:“寅哥儿媳妇你可得头一份!不许拉下!”
“拉了谁也不会拉老祖宗的。”乔氏摊手回道。
众人这回更是乐不可支。
老太太搂着梅蒨,想到一桩事,又道:“说到送礼,就阿悠最贴心,一直惦记着我,前两日还送了盏花灯来。”
“老祖宗,那盏花灯还是三妹妹先挑中的呢。”梅蒨替梅茹解释了一句,说罢,她冲对面的梅茹笑了笑。
那笑意最是温柔,又最是和善。
梅茹心里稍稍有鬼,这会子也淡淡扯了个笑意。
几个大人商量其他的事,姊妹几个便先从chūn熙堂出来,梅蒨稍落下一点,等梅茹一道。
梅茹猜她有事要说,于是主动问道:“二姐姐,可是有事?”
梅蒨目光柔柔的望着她,声音轻轻的说道:“三妹妹,那盏花灯……我后来听二哥哥说,是燕王殿下画的。”她顿了顿,又问:“这事你可知道?”
梅茹自然故作讶异,她摇头道:“我怎知道?”
说着,撇撇嘴,梅茹不屑道:“才高八斗的燕王殿下竟然就爱画这种东西?说出去真是要笑死人了!恐怕这人也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三妹妹,这话万万不可说。”梅蒨连忙止住她,又道,“别瞧只是几个元宵团子,这种越是简单的玩意儿,越是能见作画者的功底,燕王殿下手里的一支笔只怕是出神入化了。”
梅茹闻言,垂眸涩涩抿了抿唇角,然后又抬头,笑盈盈的望着梅蒨。她笑道:“二姐姐,你今日可帮殿下说了不少好话呢。”
小丫头话里有话,梅蒨一下子脸就红了,倏地低下头。
梅茹淡淡望向旁处,一时稍稍有些怔忪。
回到自己房里,梅茹见靠窗的案上还搁了纸笔,只是她最近乱七八糟的忙,已经有些时日没练过字了。这会子左右无聊,梅茹让意婵拿了一丸墨锭在旁边研磨。她执起笔,立在案边,另一只手拢着袖子,心里盘算着要写些什么,待要落笔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几只元宵团子。
梅茹落笔。寥寥几下,那纸上便是个圆不溜丢的软软团子,再来几道褶,就成了包子。
意婵见到,不由笑道:“姑娘,你画的可真像,就跟这纸上有真包子似的。”
梅茹垂眸怔怔瞧着,又在旁边再画了个圆不溜丢的软软团子,再拿笔尖在上头轻轻点了几点。
她问意婵:“这像什么?”
意婵看了看,恍然大悟道:“像沾了芝麻的元宵。”
梅茹这回笑了。
意婵说:“姑娘,你画的可真好。”
梅茹冷冷止住笑,低低垂下眼,其实,这几个还是傅铮教她的。她之所以能认出傅铮的花灯,也就凭着这些。
前世里,有一回年节,傅铮在甘肃领兵抗敌没有归京,梅茹在京城无所事事,索xing千里迢迢奔去营中找他。
见着梅茹来,这人仍一如既往的冷,横眉不耐道:“你快归京。”
他轰她,可梅茹才不会走。
她在傅铮帐中住下。这人白日不在,只有夜里回来,二人难得睡在一处,勉qiáng相安无事。元夕这日夜里,梅茹拿手戳他的背:“王爷,我今日还未吃上元宵呢。”这地方兵荒马乱,到处打仗,哪儿有人记得这些玩意儿?
傅铮不理她,梅茹还继续拿手戳他的背。
他的背坚实又硬,梅茹戳不动,乐此不疲。
傅铮被她烦的没办法,翻坐起来,画了几幅元宵丢给她。
“望梅止渴,拿去!”
梅茹静静端详许久,偷偷藏在了枕头底下。
第二年元夕夜,二人从宫里回来,傅铮喝过酒,正倚在马车里阖眼休息,梅茹又说:“王爷,我今年也还未吃上元宵呢。”
傅铮不睁眼,也不说话。
梅茹道:“王爷,你再画一幅给我?”
傅铮这才倦倦的睁开眼,问:“什么?”
梅茹回府之后,从盒子里拿出去年的那几幅画,举到他跟前,跟献宝似的。
傅铮瞧见了,怔了一怔。
他走到案边,执起笔,回身对她道:“我教你。”梅茹一喜,就见那人转过身去,又冷冷道:“学会以后别再烦我。”她的笑意刚挂在嘴边,一瞬又滞了……
梅茹叹了一声,懒懒搁下笔,将案上的那张纸团了团,丢给静琴。
她去乔氏房里。
梅茹到的时候,刘妈妈不知在娘亲劝什么,见着她来,又不说了。梅茹大概猜到一些。她这个娘争qiáng好胜一辈子,先前在老太太那儿因为寿辰的事,乔氏心里哪怕有不乐意,定还是得装出贤惠的模样,这会子肯定又在生闷气了。
还真被梅茹猜中了,乔氏回来就一直在想府里的这些事。
他们两房摆在一处,老太太明显喜欢二房多一些。
这些年宸二爷的官运越来越好,梅寅却还是那副风流不上进的模样。再说底下几个孩子,梅湘已经够不争气的了,循循也个贪玩不守规矩的,不讨老太太喜欢,可二房那几个呢,各个争气,那几个哥儿就不说了,蒨姐儿如花似玉招人疼,做事说话找不出一丁点错处,前几天上元节的那首诗还得了燕王殿下的青眼,一时间这又不一样了。
看着眼前的女儿,乔氏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梅茹连忙转过去给娘亲揉肩膀,边揉边劝道:“还是身子最重要,娘亲莫要多cao劳。”
乔氏偏头唬她一眼,道:“你这个小丫头懂什么?”
“我哪儿不懂了?”梅茹顺着道,“娘亲无非是闲得慌,想找些事忙呢。”
乔氏回头:“第一个就忙你的事!”一想到蒨姐儿都有了诗作才女的名衔,她就不免心焦,只催促道:“循循,你什么时候去你姨母那儿?”
梅茹也想到了这事儿呢,她自然回道:“等娘亲身子好了再去。”
“不行不行,你明日就去!”乔氏轰她。
梅茹一怔:“这么着急做什么?”
挣名声的这种事,能不着急吗?
看着自己女儿不思上进的样子,乔氏恨不得撸起袖子替循循多念些书了!
翌日,梅茹到了孟府,给孟老太太请安,又给小乔氏请安。
小乔氏见着她来,难得舒了一口气,道:“安哥儿给我重修的那些个方物志,真真是不能入目,连簪子和钗都分不清,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还是循循你来,姑娘家心细总会好些……”
小乔氏说这话的时候,孟安正尴尬立在旁边呢,白净的一张脸涨的通红。
梅茹眼皮子跳了跳,暗暗告诫自己,万万不能犯错,否则……下场也不好。
第二三章 【补齐】
梅茹和孟蕴兰两个小姊妹凑在一块儿,就容易叽叽喳喳的闹腾。
小乔氏烦不甚烦,索xing将梅茹放到后面书房里头,让她一个人待在那儿,安心的替自己gān活。
后面是小乔氏的书房,足足有几大架子的书。
梅茹对此心生敬畏。
她这人不太爱读那些诘屈聱牙的经史子集,半吊子的水从前世晃dàng到今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大概也是梅茹重生一世领悟修炼到的一种本事。
比如外头的蕴兰,策论诗作样样拔尖,厉害的她恨不得五体投地,再比如二姐姐,洛神再世,倾国倾城,梅茹是拍马都追不上。重活一世,她如今求的,不过是父母康健,哥哥有为,阖府上下平安,至于自己,她还真没想过能静下心来认真gān点什么。
如今对着一大堆姨母早年间收藏的杂七杂八的方物志,梅茹倒是意外的能看的津津有味。
她就喜欢漂亮的玩意儿,衣服、首饰、吃食……看在眼里便觉得高兴。
若是碰上书里写的不明不白的,她又不曾见过的,便去问小乔氏。熟知小乔氏头也不抬,直接回道:“姨母哪儿能通晓这些?循循你自己琢磨去吧。”
梅茹瞠目结舌,又好气道:“那姨母收集这些做什么?”
小乔氏淡淡道:“那会子闲着无聊,给你姨父找些事做。”
梅茹哑然。
后来,孟蕴兰悄悄跟她咬耳朵:“我娘那会子本不愿意跟我爹去外地任职,后来我爹一路上就四处想法子寻这些来哄我娘欢心。”
一想到姨父那么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有这样子窘境,梅茹不由抿嘴偷笑。
孟蕴兰继续跟她咬耳朵道:“循循,我娘和我打算天气好一些便去瞧我爹。他过年都不曾回来,我可想他呢。”
梅茹一听便止不住艳羡了。那些书里头写的不明不白的地方,跟有一堆小刷子不停在她的心挠似的,挠了又挠,痒了又痒。她可是最喜欢漂亮物仕的了,若是不亲眼看一回,想来还真有些磋磨遗憾……这会儿叹了一声,梅茹哼哼不满道:“可不许再来眼馋我。”
孟蕴兰笑的摇头晃脑,不无得意,又炫耀道:“我娘还说我的作画功底不行,打算趁这一回带我四处游历一番,长长见识呢。”
“让你别来眼馋我,还来!”梅茹咯吱她。
孟蕴兰笑的东倒西歪,连忙求饶,忽然咦了一声,道:“好循循,咱们一起去吧,你哥哥不是也在我爹营帐里么?你也正好一道去瞧瞧他啊。”
梅茹闻言,根本没有喜色,她蹙眉道:“我哪儿走得了?”
这些日子乔氏看她看得比谁都紧。自从哥哥离京,乔氏又在府里闲下来,她一腔热qíng便通通灌到梅茹身上。每日都要问,今日在姨母那儿做了什么,又读了些什么书,或者写了几幅字。想到待会儿回去还要应付娘亲,梅茹脑袋又大了。
孟蕴兰见她闷闷不乐,话锋一转,便问道:“循循,你打算送什么给你家老祖宗贺寿?”
梅茹略略偏头,道:“还没想好,你呢?”
孟蕴兰瞧了瞧外头,小声道:“我娘让画一幅百寿图。”
“这么麻烦?”梅茹惊讶。
孟蕴兰鼓着一张小脸,无可奈何的撅嘴叹气。
二月初十是杜老太太的寿辰,定国公府自然要好好cao办,孟府和梅府是表亲,杜老太太也是疼蕴兰的,孟蕴兰送这个合适不过。自然,当日请的人也多,让人看见了,对孟蕴兰名声也是有益而无害。
梅茹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姨母为蕴兰考虑的甚多。
倒是她自己,还真没一项能拿得出手的,难怪乔氏着急呢!
如今再见孟蕴兰鼓着脸生气,梅茹笑道:“兰儿,你这一幅百寿图,倒将我们府里姐儿四个给比下去了,我这种还没着落的,心里更是惶恐了。”
孟蕴兰提议道:“不如你再画一幅南海仙翁送福图,咱们不就正好了?”
梅茹直皱眉:“这可比百寿图烦多了,你可要难死我。再说就我那等斤量,可别在众人面前献丑了。”
“既然你画不了,咱们就去买啊!”
孟蕴兰这么一提议,她自己玩心顿起,于是借口买纸笔拖着梅茹一道出了府。
其实,梅茹还真不会随便买一幅画打发老祖宗的寿辰,今日完全是孟蕴兰想溜出府逛逛了。
二人出府之后也没去字画铺,反倒是直奔城里的七宝斋。
那七宝斋是京城老字号,专卖从海上或者其他番邦运来的好玩意儿。府里头的西洋镜就是从这儿买回去的,能将人照的格外清楚。
孟蕴兰笑眯眯道:“咱们今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万一挑着好的,正好送给你家老祖宗当贺礼。”
二人刚到铺子,还真就看中了一件好东西,却不是送给老祖宗的,而是梅茹自己喜欢。那是一方秀美jīng致的小屏风,双面绣着梅兰竹jú四君子,若是远远瞧着,只觉得那上面的叶子都在随风微微翩跹呢,有意思极了。梅茹是最喜欢这些漂亮东西的了,她一时错不开眼。
那掌柜的连番告罪:“二位小姐,这刚被一位公子订下的,我正准备着包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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