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溪昨日才从娘家回来,今日便起了个大早给孟氏请安,被留下一起用饭。正值喜裳来回话,听得她心里甚是过意不去。打从嫁入国公府,她身子不适,韩晟延便陪她回娘家小住勒些时候,也没有好好跟韩语乔说说话。
这边告辞了孟氏,她令喜裳引着去了沁蘭院。
几人穿过长长的回廊,才进得院子,就被闯入眼帘的一幕怔住了脚步。
沁蘭院主院称不上有多宽敞,收拾的却很是明亮利落。假山流水,韩语乔向来不喜。唯爱院中的一棵玉兰树。
这树比她们年纪都大,树干粗壮,枝繁叶茂,荫蔽额了大半个院子,一开花,便是满院子的香气四溢,洁白如雪。
现下正逢花期盛时,嫩叶丛里,一大朵一大朵的玉兰已然绽开花瓣,玉雕冰琢,却又柔韧不屈,洁白柔嫩,皎洁清丽,枝叶间甚是热闹,别有一番滋味。
淡淡的幽香在空气里荡漾,一阵清风过去,少许花瓣依依不舍地离开枝头悠然飘落,落在地砖上,红栆木小几上,未盖的青瓷茶碗中。
几片花瓣调皮地散落在软椅上侧卧的人身上,其中有落在未梳发髻的光滑乌丝上,花瓣顺着柔软似缎的长发以优美的身姿滑落下来。再次落在白嫩的纤手旁,微呈波状的花瓣弧度,映衬着鲜明却不突兀的指节,煞是好看。
花树下,美人傍,最是沉醉温柔乡。
曲溪抬手制止了喜禾叫醒韩语乔,喜禾搬来凳子请少夫人坐下,曲溪依言点头算是谢过,每一个神色动作,自然流畅,又能拿捏分寸,不至于失了身份。
即便喜禾跟着韩语乔多次见过这位曲府的嫡长女,也是对她由衷的恭敬有礼。她深知自家姑娘这个随性惯了的,在曲大姑娘面前就会变得乖巧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位姑娘身上仿佛总是有一种魅力,叫人在她跟前张狂不起来。
想想往昔,都是姑娘与楚家姑娘约了曲姑娘一起玩耍,那些日子,有说有笑,好不自在。可惜,天不作美,楚家姑娘一去数千里,了无音信。还好如今曲姑娘成了府里的少夫人,能多多陪着自家姑娘。
喜禾奉上新茶,领着少夫人的丫鬟悄然退下,去小厨房忙活去了。
病重伤身,韩语乔嗜睡的厉害,一天里面,大多时候都是在睡,却每一觉都不得安稳,眼下的乌青虽被水粉掩住,却难掩盖眉宇间流露出的疲倦。
看着日益消瘦的人儿,曲溪心里隐隐作痛,不由地伸出手想要抚平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却在指尖即将触到光洁肌肤的瞬间猛然收住。
她认识的韩语乔最是倔强,越是在在乎的人跟前越是不肯显露脆弱的一面。曲溪收回手,心里暗暗自责,自个儿险些鲁莽了。
打从楚予和楚笑微走了以后,韩语乔就没再真正地开怀过,虽然这两人的关系并未挑在明面上,但从楚予多种超过兄长般的关爱中就可以察觉出来,曲溪眼明心亮,自然晓得其中缘由。
明明有情人,奈何……
韩语乔缓缓睁开眼睛,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她微微讶然,曲溪与韩晟延成亲以来,身子不好,极少露面。
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成亲总算是了了韩语乔的一桩心愿,前世的悲剧再不会重现,韩晟延留京上任,娶得心仪女子,不枉她花费了诸多的心血。前世今生,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一力承担了。
至于韩蔚欣,即便害过她,韩语乔也不想再多与理会。杨峰不是良人,上一辈子不是韩语乔的好夫君,这一世也不会成为韩蔚欣的好夫婿。
恶有恶报,时候未到。自食恶果,罪有应得。
“语乔。”曲溪轻声唤道,将韩语乔从回忆里拉回现实中来。
“曲姐姐……”韩语乔伸手握上曲溪的柔胰,真切的触感,伴随温暖丝丝缕缕地从指尖传入的心房,带来前所未有的踏实,这种感觉真好,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大嫂!”
看着她发自真心的笑容,之前的担忧似乎不足轻重,曲溪紧绷的心弦才松驰下来,脸上的笑意慢慢融开。
“几日不见,便把自己搞成这般模样。”曲溪从韩晟延口中得知了一切,想想都感到后怕,不由嗔怪道:“如今不比往昔,你更要学会保重自己,切莫再随心随性,肆意而为了。”
“曲姐姐当了大嫂就变得啰嗦起来了,”韩语乔笑了笑,心情颇佳地打趣道,“嫁了人就是不一样啊,不一样!”
曲溪见她有心思开玩笑,仿佛并不能把她的忧虑听进心里,难免担心。思及孟氏交代过她的话,曲溪脸上的笑容顿时黯然。
靖王,她有所耳闻,从孟氏那里知晓了靖王欲要娶韩语乔为靖王妃。寻常人家,若是女儿成为尊贵的王妃,还是皇帝陛下胞弟的妃子,怕只会烧香拜佛,感谢祖宗保佑了。
但是,韩语乔不一样。她的心性不适合嫁入皇家,水深火热的算计,与其他女人争宠夺爱,韩语乔做不来。
在曲溪的心里,鲜衣怒马,快活而活才应该是韩语乔应该有的生存方式。虽然她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活泼灵性的女子与以前判若两人,但是,希望她活的快乐的祝祈从未更改。
世家大族内宅的倾轧,腌臜的事情摆不得台面上来。若真的身为靖王妃,不管王爷如何恩宠有佳,若无几分阴|私手段,怎能镇得住偌大的王府,更不用提那些时刻等待分一杯雨露的王府中的女人。
“如今你也长大了,母亲即使不舍,也留不得你在府中胡闹几年了……”曲溪明白孟氏是让她当说客,探知这姑娘心里的真实意愿。
“那母亲可说了中意的人家?”韩语乔抬起脸来,笑的明媚。
本想着她会避讳这个话题,这般反应倒是出乎意料。至于好人家或不好的人家,哪里是他们说了算的,即便知道前面是火坑,也得往下跳,这就是高门大户姑娘的悲哀,上位者一旦开了金口,她们没有选择的权力。
“你心知肚明,哪里还要我说的分明。”曲溪迟疑道:“但是……”
“嫂嫂但说无妨。”韩语乔示意她说下去。
曲溪犹豫片刻,还是将堵在心口的疑问说了出来:“你还在乎那个人吗?”
“什么都瞒不过曲姐姐。”
韩语乔声音懒洋洋的,云淡风轻的语气更像是欲盖弥彰,“从未开始过,哪里谈得上在乎不在乎呀……”
曲溪开口打断,“你若真的不在乎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烦恼了。”
韩语乔:“……”
曲溪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可你又与那靖王不清不楚,我们都在为你提心吊胆。这件事情,你心中必须有个章程才好。”
靖王那么明目张胆的一次次地来韩国公府,就算他只手遮天,想要完全掩人耳目怕也是做不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整日里与男人纠缠不清,虽然这个男人扬言非她不娶。
在这个时代,唾沫星子都可以要人命,闺名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情。韩语乔这般不在乎的模样岂不是让人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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