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中年汉子,没有丝毫显眼的面部特征,最是适合做跟踪盯梢的事情。他楞了片刻,就想跑。
挽月哪里能给他机会?见他起身想要逃跑,正好将整个后背暴露在自己眼前,便轻轻松松一记手刀劈在他脑后。
正在犹豫是抓他腰带还是拎他衣领,免得他摔下去不小心碰到头摔死了,却见这中年汉子淡定地摸了摸后脑,跃下了地面。
说好的昏迷呢?挽月愣了下,又见他踉跄两步,摔倒在地。
好长的反射弧!她暗暗咂舌,心道今日真是长了见识。
她也落到地面,一抬头,见少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将竹筒收进怀中,缓步走来。
再看到中年汉子颈上那根微微晃悠的小银针,挽月挠着头笑了。原来是他干的。
“你没有教我打哪里人会晕。”
“这不是教了?用心学。”他指了指汉子颈后那根银针,负起手,扬长而去。
挽月做个鬼脸,拖起昏迷的中年汉子,跟着他回到辛家大院。
人自然是扔给了轩辕镇宇。
“他当真做过皇帝啊?真看不出来。”挽月跃到了花架子上面,笑吟吟地望着少歌。
昨日担忧他的安危,不经意间掌握了轻身翻墙的要领,对于她来说,就像是突然发现了一方新天地,不腾挪几下浑身不自在。
“越来越没正形了。”少歌板起了脸。
她晃了晃两条腿:“趁着你没有恢复武功,显摆显摆。”
他轻轻一笑,返身回了屋去。
挽月追在他身后,关好了门窗,帮他脱去大棉袄挂在了黄木架子上。
“轩辕镇宇是位明君。”少歌平平躺下,望着帐顶。
“哦?”挽月侧身躺在他旁边,不解道:“我只知道他独宠华贵妃,还立了华贵妃的儿子做太子。关于他,老百姓说的都是这个。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八岁继位,外平白夷之乱,内除专权外戚,雷霆手段肃清结党之臣。在位三十二年,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不用重典,却少有犯事之徒;不重兵戈,四海竟无人敢犯。”
挽月暗暗点头:“果然是个好皇帝。不过这样做皇帝,史书上倒是要默默无闻了,倒是那些喜好征战的,就算搞得民不潦生,只要扩充了版图,史上都会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名垂青史,千年后还被奉为战神英雄。”
少歌微微地笑:“小二见不得百姓受苦。”
“因为我自己就是小百姓啊。”挽月把脸往他身边凑了凑,“可惜我们这些百姓,都不知道轩辕镇宇是个好皇帝,只念叨着他与华贵妃那桩风流案。莫非,正是我们的不理解,叫他心灰意冷解甲归田了?”
少歌失笑,歪过头看了看她:“小二很可爱。”
挽月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一日,轩辕去邪劫了花轿,曾说过一句非常奇怪的话,但后来少歌被夺了身体,她便将这件事抛于脑后了,直到此刻说起轩辕镇宇生平,她才回忆起来。
见她面色突然变得凝重,少歌侧了身,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也不催促,只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她的头发和背。
“轩辕去邪说过一句奇怪的话。他以为你和他一样重活了一回,他问我,你有没有告诉过我他的身世?莫非,他的身世有什么问题?会不会和轩辕镇宇有关?”
少歌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既如此说,那一定是有问题的。”
“看来十五年前的事情真不是那么简单。”
少歌笑了:“天家的事情,就没有简单的。”
第373章 夫妻(上)
挽月拉了拉少歌衣襟,语气带了些不自觉的娇嗔。
“无论是在山脚还是登上山巅,我们都要简简单单的。”
“嗯。”
“日后你功成名就,我人老珠黄,旁人往你身边塞美人,你当如何?”
“江山是你的,谁人敢用你的美人来贿赂你的夫君?”他微笑着,和她闲闲地说些有的没的,并不觉得在浪费时间。
虽然此刻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和轩辕去邪身世相关的念头,但他并不想破坏这悠闲自在的气氛。
看着她微微拈酸吃醋的模样,他的胸中暖暖的,整个人变得慵懒散漫,干脆断了思绪,眯缝了眼睛享受这刻难得的光阴。
她皱了鼻子和眉毛:“我才不要什么江山呢。便是轩辕镇宇交给你那一档子事,就能要了我的命。”
少歌笑道:“那些事自有大臣们操心,你做个只管吃喝玩乐的昏君就好。”
“如此,倒是可以商量。”挽月抬头一看,见他长长的眼睛眯成两条漂亮的线,中间黑黑亮亮的,露一点瞳仁,唇角挂着迷离的笑意,叫人一望就失了心神。
她忍不住扬起脸来轻轻吻他。
他回了回神,笑着将她压到身下……
……
……
洛城的天,黑得早,亮得也早。
她静静地望着桌上的油灯。
年过四十的她,因为保养得当,看过去像个不到三十的美丽少妇。只要不站在明晃晃的阳光之下,那些细小的皱纹便会藏得严严实实,好像并不存在。
年轻的时候,他总是热情似火。天黑于他而言,是天道最大的馈赠,是一日辛劳之后最丰盛的奖赏——当然,前提是她在他的身边。
他有多久没有那样热切了?
她眸光一暗,油灯上的小火苗感应到她的心事一般,重重晃了下,要灭不灭,就像在呻吟。
当初,他是她的唯一,她也是他的唯一。
她问过他,将来自己人老珠黄,旁人若是往他身边塞妖冶贱货,他该当如何?
他是怎样回答的?她记不清了。那时候他们那样好,她也就是随口撒个娇,哪里会当真呢?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人生特别漫长,没有人能想象自己老去的模样。
眨眼白头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回首,自己年华逝去,而他,却像得了上苍的偏爱,除了成熟了些,稳重了些,醇厚了些,更迷人了些之外,时光再没有对他动任何手脚。
二十年前,见那些不开眼的年轻漂亮的女子往他身边凑,她总是嗤之以鼻。
她们,哪一点能和自己比?不说自己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助力,只说自己和他的感情,便是那些肤浅势利的女人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纵然如此,她也还是喜欢对他使小性子,拈酸吃醋要他哄着她,听她碎碎地念叨。
十来年前,有些讨厌的声音开始不断出现在她和他耳边。
哪一家立了何等功勋,想要把端庄漂亮的女儿嫁进来。
西边那个部族女头领频频示好,若是纳了她,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那个桀骜的部族归心。那女头领年轻得很,野性得很,大大小小部族,个个汉子都梦着她。
他虽然依旧拒绝,但好像……并不像从前那样斩钉截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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