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她的眼神，就仿佛她只是一具偷了别人魂魄的躯壳。
柳莫崇用手拧过张小爱的脸，目光灼灼：“你不会有事。”
说的斩钉截铁，像是神的承诺一般，安抚她也安抚自己。
“你当然不会有事。”鬼车就是看不得这两人黏糊，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高跟鞋轻敲地板，咯哒咯哒的像是催命符，“有事的是是柳莫崇。”
“他之前本来就临近天劫，因为阴阳阵才能堪堪续了点时间，结果现在又把你从地狼阵拉了出来。”鬼车的眼球颜色是很深很深的黑色，妖异似妖，此刻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张小爱，嘴角的讥诮一直都没有消失，“前世未死你却仍然苟活，本来应该消失于世的人却和神谈起了恋爱，柳莫崇这罪，估计大的可以让他立刻渡劫灰飞烟灭了。”
张小爱咬唇。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方法。”张小爱眼底的绝望终于彻底的取悦了鬼车，她的话开始多了起来，“你摘下手上这个紫色琉璃，把魂魄还给污衣，柳莫崇这罪就算是平了。”
“你也不用担心柳莫崇之后会孤单，反正一模一样的魂魄还活着，他和污衣估计会更配。”鬼车说完之后掩着嘴笑了，大约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安排妙极。
柳莫崇眼底的金光闪烁，抬起手的攻击动作却被张小爱拉了下去。
“什么叫还？”张小爱冷笑反问，她被彻底激怒了，鬼车藐视一切无所谓的态度，说话时候冷冷的带着嘲讽的腔调，以及从来没有把她当人的眼神，让她想起了自己无辜被牵连的父母。
同样的视人命如草芥，柳莫崇更像是中二叛逆过个嘴瘾，而鬼车，却是实打实的真心真意。
“要算这魂魄的归属，污衣是已死之人，是你们设计换了浩骨铃，才弄出后面这许多事出来，现在要从我身上拿出魂魄，这是抢，不是还。”
嘴角翘起了和鬼车类似的讥诮：“若论因果，现在的污衣是因为我换了浩骨铃才活下来的，我是因，她是果。”
她实在是烦透了这个在她生命中阴魂不散的前世。
在宋朝，那是污衣的年代，所以她被动，但是在现代，这是她的年代，她凭什么交出魂魄？
“不还就看着柳莫崇死。”鬼车眼睛微微眯起，本来就漆黑的眼瞳变得更加浓稠。
“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变成你说了算了？”张小爱怼了回去，“别忘了，哪怕你活成了老乌龟，你也只是个堕仙。”
作者有话要说： 鬼车这个人，有些一言难尽
毕竟她活的够久够无聊也有任性的资格，没有怜悯心，对人间烟火也没什么兴趣，千万年的打压后反而被压出了野心……
估计是文里面最复杂的一个人设了……
☆、心意
张小爱很少发火，发起火来话就会变多，还条理清晰。
而且会骂人，节奏非常明快的那种，骂完之后还能让你愣一下。
对此很有心得体会的柳莫崇看到明显怔住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鬼车，嘴角扯了扯，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他一个两千多岁的神仙，居然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护在身后，还沾沾自喜于对面那个声势逼人的家伙居然被这小姑娘骂愣了。
想来，他也是真的有点堕落了。
所以他轻咳了一声，重新把张小爱护在身后。
他倒是不怕鬼车会伤害张小爱，人死了之后魂魄就不会转移，紫色琉璃上面又有她不可触碰的神的印记，她既然费尽心思把污衣的躯壳留下来，肯定是有大用途的。
表面看起来喜怒无常任性的鬼车，其实心思缜密，她的无常往往只限于与她大业无关的事。
从见到张小爱的第一眼开始，她就没有对她起过杀意。
所以此刻哪怕醒悟过来活成老乌龟的字面意思，鬼车也只是脸色变了变，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然后忽略张小爱直接问柳莫崇：“合作？”
“你要和我合作的原因是什么？”被张小爱这样一打岔，刚才发现污衣还活着的震惊感变得淡了，再加上刚才莫名其妙的被张小爱扳回了一城，柳莫崇此刻倒是回到了刚刚进来时候的心态，“紫色琉璃我不可能会摘下来，其他的事情，我也不觉得我能帮的上忙。”
“起码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鬼车又踱回到办公桌后面，重新坐回老板椅。
柳莫崇嗤笑：“在进这个门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乾坤门关了之后，天界和妖界变得越来越乱，却唯独人界发展平顺，你觉得是为什么？”鬼车漫不经心的伸出手掌，把自己的纤纤玉指一根根的撑开，看起来像是在研究自己手上涂的丹蔻。
柳莫崇微微皱眉。
发泄完不满情绪的张小爱倒是彻底放飞自我了，稳稳的坐到了办公室的接待沙发上，还顺手拉上了柳莫崇。
“那些和我差不多时间出世的老家伙们，一声不吭的到了乾坤门里隐世避居，却丢下了明显会越来越混乱的天妖两界，留下了一群不生不灭无所事事的家伙四处惹是生非，你真没想过这中间的蹊跷么？”鬼车放下手，看了一眼柳莫崇，笑了笑，意犹未明的又补充了一句，“你那位大哥可是想了很多。”
他偶尔也是想过的。
游历人界的时候，会看到那些年少成名的，突发横财的的凡人，一夕之间拥有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财富和权利后，便会迷失自我，肆意糜烂之后有些人会彻底失去了自我，把这种横福生生的过成了横祸。
这种时候，他就会想起自己。
同样的年少修仙，列入仙班，好像只是一瞬间，便拥有了不生不灭的漫长生命以及翻云覆雨的修为，然后他便像是那些年少成名的凡人一样，迷失了，最最开始便是欺凌凡人，跟着大哥们强抢民女，看着抢到手的民女有为了名节刚烈自尽的，也有为了长生灵药心甘情愿的，这是一种完全不对等的单方面的碾压。于是很快的，他就没了兴趣。
然后他们又开始了普度众生，享受世人香火万人朝拜，结果却很快的感受到了凡人贪婪的本性，当发现自己想要的一切，其实可以通过献上一定的香火祭品就可以轻松得到之后，这种朝拜开始变质，而一直默不作声看着这些散落在人界的散神门作妖的天界，终于适时出手了。
一出手，他就死了四个兄弟，而自己，也正式的当上了驱魔人——这是个一开始位列仙班就安排给他们五兄弟的工作，只是当时没人想做。
这一千多年来，天界人界往往返返，他也遇到过一些和自己有类似经历的神，然后发现，天界对待凡人修仙上来的神，大抵都是这样一个收服的过程，不听话的，直接渡劫至死，听话的，就干一些一开始就安排好的工作，周而复始，不生不灭，无波无澜。
而这中间的蹊跷，有时候会在自己驱魔除妖时的血腥味中偶尔闪过，凡人修仙位列仙班的，大概就只是上古神们收入天界用来做脏累活的长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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