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鸩清骤然一愣,随即浅笑,道:“那就安排吧。”
含心没料到自己的师尊既然如此释怀,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冷鸩清道:“就对外界说他死了吧。”
含心双瞳紧骤,有些迟疑,道:“师尊……”
“去帮他立个碑。”冷鸩清温声道。他表情没有一丝悲恸,甚至更像是一个外人一般。
含心停顿几秒,才道:“好。”
含心带着复杂的眸光退了下去。
冷鸩清又是独自晒起了太阳。
他阖目,倏地想起了安漠水曾经说话的一句话:“师尊!我日后一定要光明正大的登上巅峰!”
若是让人知道他入了魔,还不如说他死了的好。
十六的安漠水,透着少年的孩子气,和邪气。
他笑的粲然,明眸皓齿,红衣猎猎。
可现如今看来,怕是在难得一见了。
三日后,修道界大传,冷鸩清门下弟子安漠水不明原因死了,冷鸩清在梓清峰他立了一个碑,碑上提名:安漠水,冷鸩清门下弟子。
冷鸩清身体越来越虚,掌门看不下去了,温声劝他道:“你去余掌门那儿调息一段时间吧。”
冷鸩清这几日也着实是累了,便应下了。
第二日,他便轻车熟路的去了上云药轩。
余文生正在配药,见他来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温声安慰他道:“你也不必太难过。”
冷鸩清笑了笑,他想不难过都不行啊!
他径直阻止了余文生让弟子扶着他去药池的的想法,自己一人抬袖去了。
药池水汽迷茫,让人眼花。
冷鸩清褪去了衣物,下了水,靠在池壁阖目。身体充满了暖流。
倏地,冷鸩清睁开了眼眸。
细小的水波震极过来,“谁?”
冷鸩清眯起了眼,盯了半晌,这才看清,那是崔妧。
他白皙的背正对着他,雾气腾腾,发丝沾上了水,柔美至极。
“崔妧?”冷鸩清道。
崔妧转过身,没了以往的愤愤不平,冷冷的“嗯”了一声。
“你怎么来这儿了?”
“养伤。”
冷鸩清努力想要在他身上找出伤口,终于,他看到了。
他是一条黑紫色的伤疤,不像是剑所伤的,冷鸩清突然想到了那日他替自己拖住叶汁惜时,难道是叶汁惜所伤的。
冷鸩清道:“谢谢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帮了自己。
崔妧冷哼一声,显然是收下了。
冷鸩清有些困倦了,就不在同他搭话了,整个人都浸在这温热的药水中,不犯困也难。
迷迷糊糊之中,他便睡了过去。
眼一睁开,入眸的却不是那绿油油的药池,而是惨白的纱幔。
“你醒了?”
一记男声入耳,磁性而又刚强,冷鸩清一听便知道是崔妧了。
“嗯?”冷鸩清从榻上撑起身子,敛着眉问道。
崔妧道:“你差点把你给泡死了。”
冷鸩清还没反应过他说的话,蹙眉,一头的黑人问号。
崔妧道:“你知不知道你泡了多久。”
冷鸩清摇头,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鬼知道他泡了多久。
崔妧道:“四个时辰。”
冷鸩清道:“泡了那么久?!”
崔妧摇头,语气中又多了几分劝谏:“你若是想死,也应该想想你的梓清峰。”
冷鸩清明白他说的话,他以为自己为了安漠水之事不想活了。
冷鸩清微微笑了,嗓音温润:“我说我没有寻死之心你信吗?”
崔妧没有摇头,但他那紧抿的薄唇,却是表明了立场。
他不信。
也不怪他,冷鸩清这副模样,脸上明摆着写着“我徒弟没了,我好伤心”几个字。
恐怕这天下,都在议论冷鸩清颓然之事了。
冷鸩清道:“不信罢了,人生事那么多,之前的那些事都过了,我又何必拘于此事呢?”
他说此话时,心中也是有几分不信自己。
但人生,始终是要过完的。
崔妧道:“你自己明白你有多重要。”
冷鸩清莞尔,这几年来,崔妧对他的态度变化越来越大了,都说时间看透人心,此话还真不假。
若是搁以前,他定会道:“没用!”
时间就是一个好东西,什么都能改变。
安漠水走的突然,以至于冷鸩清还没完全适应他不在的日子。
回了梓清峰,冷鸩清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
对待弟子,他还是如以前一般。
江子然又欺负一个师弟了,冷鸩清便罚他去扫山阶一个月,江子然虽然心中愤怒,却是去了,而那名被他欺负了的师弟,第二日便去帮他了。
半月之后,那师弟便和江子然和平相处了,江子然脸上虽还是看不起,却再也没有犯殴打同门之事了。
尘修剑术愈加精湛,冷鸩清这些年愈加懒,下个山都不愿意了,所有大小事务,也全都交给了尘修,含心。
少年本就叛逆,即使是梓清峰弟子,也有了几分不羁,这其中最有代表的人,恐怕就是含心了,含心近几年,是愈加顽劣,虽然听话,却还是有一点管不住了,和安漠水颇为相似。
含心剑术不精,问灵却是十分在行,去年的问灵大会,他不知从哪儿寻了一支玉面洞萧,居然拭出了上古灵兽屿,大会上的人纷纷惊恐,交头接耳起来,都在低声探讨着是谁家的弟子。
冷鸩清当时正在玩茶杯,完全不知详情,只知道后来有很多人上前攀谈,道:“鸩清君!你家弟子着实是有天分啊!”
“我看这弟子天分如此高,定是鸩清君教的好啊!”
冷鸩清莞尔,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这什么,只得讪笑道:“是啊,是啊。”
掌门近几年渐渐淡出了修道界,几乎所有事务都交给了冷鸩清,一些什么大会,冷鸩清去;一些什么商谈,冷鸩清去;一些什么打架,还是冷鸩清去!
虽说冷鸩清去了无非就是走个形式,却还是很累的!白昭离这些年,颇有几分待休老人的模样。
时光荏苒,一晃眼便是四年。
阳光冉冉,颇为暖和。
此时的冷鸩清,正摊在太妃椅上晒太阳。
“师尊。”
一名白衣男子闯了进来。
他一身白衣箭袍,蜂腰削背,一双白靴子向着冷鸩清迈近,英姿勃勃,眉清目秀。
冷鸩清道:“嗯?”
含心道:“师尊,有人寻你。”
冷鸩清眼皮都不翻一下,声音慵懒道:“你去打发了吧。”
含心道:“弟子原本也想那么做的,可那人说要亲自见师尊,不然就不走。”
冷鸩清缓缓的睁开了眼眸,道:“还有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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