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鸩清不能回梓清峰,现如今能去的地方,也就只能回蒹城了,于是,他又打道回府,跑回了蒹城。
江南水乡天气阴晴不定,时而阳光明媚,时而大雨滂沱。
这不,冷鸩清刚进了城门,蒹城便下起了细毛雨,虽说是细毛雨,但行人还是撑着伞回了家,一时间,蒹城显得有些空寂了。
冷鸩清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把油纸伞,他撑着伞,和回家的路人走着相反的地方,走到了湖边,远远的看见了一座亭子,冷鸩清便走向了那座亭子。
亭子是建在湖中心的,一望过去,四周全是水,细毛雨打在湖面上,点起一圈圈涟漪,游鱼在浮萍下嬉戏,亭子的对面,便是一座青山,青葱翠蔓,煞是赏心悦目。
听闻蒹城有一种植物,叫默莲,默莲也是一种莲花,外粉内青,亭亭净植,江南水乡,莲花很普遍,可这默莲却不同,它一年四季都不会枯萎,长年花开,香远益清。
不知是不是冷鸩清好运,在这湖的不远处,隐隐约约的就有几株默莲,冷鸩清听说过这种莲花,却从没见过,一时间有些好奇,不免眼睛盯着那莲花看。
正在他凝神欣赏,耳边突然想起了一串滴答滴答的响声,很轻,很远。
是一名少年来了亭子。
那少年一身白衫,身子看着有些单薄,白净的脸上有一双颜色很淡的眼眸,泛着水一般,目艳皎月,发丝用木簪束起,看起来有几分书生的模样。
那少年手中提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油纸伞正在滴水,滴答,滴答的。
少年迈着白靴子,坐在了冷鸩清的身旁,少年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闻着很舒服。
冷鸩清依旧是在看默莲,因为他觉得,这莲花比那少年有意思多了。
亭子突然陷入了一阵寂静,冷鸩清屏息凝神,耳旁只听得到雨点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少年觉得这个氛围有些尴尬了,他率先开口了,声音轻轻柔柔的,“哥哥,这雨下的这么大,你怎么还不回家啊?”
冷鸩清侧身,少年嘴角正轻轻的扯起一抹微笑,冷鸩清道:“看莲花。”
少年莞尔道:“是吗?是在看默莲吗?”
冷鸩清道:“嗯。”
少年似乎有很多知识,对着莲花了解很多,“哥哥,听说这默莲虽然不会枯萎,却只在雨天才会开,哥哥真是运气好啊。”
冷鸩清莞尔:“该看到的自然会看到没,雨下的越来越大了,你怎么也不回家?”
少年道:“等人。”
冷鸩清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客气的问道:“等谁啊?”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笑,道:“等我的意中人,我心悦的人,我的仇人,我的……师尊。”
冷鸩清脑子倏地一片空白,血液感觉都没有流动了。
冷鸩清敛下了眼眸,十分的淡定来了一句“哦……”随后,突然转身想要逃跑。
卧·槽!卧·槽!怎么还真来了?!
安漠水怎么可能让他逃了,他上前一步,一把便拽住了冷鸩清的手腕。
冷鸩清手腕被他抓住了,再也跑不掉了,他被迫侧过身,对上安漠水那双颜色很淡的眼眸,心上一紧,话都憋不出半句了,只剩下无限的局促与不安。
安漠水道:“师尊为什么要逃跑?是因为想让弟子生气吗?”
冷鸩清紧张到话都说不出,只能愣愣的被他拽着,安漠水看着他的脸,手上突然一使力,冷鸩清吃疼的叫了一声,刚才还对峙着的手腕,现在便软了。
冷鸩清也算是回过神了,冷着脸道:“为什么不能逃跑,腿在我身上。”我想跑就跑!
安漠水嘴角依旧是噬满了笑:“师尊是在暗示弟子要把您的腿给打断吗?”
冷鸩清后背发毛,猛的挣脱了他的手,从身旁拔出了幽禅,剑锋对准了安漠水。
安漠水颜色很淡的眸子暗了一下,转而又是嘲讽般的语气:“师尊又要一剑刺向弟子?然后将弟子打入荒芜时空?”
冷鸩清磨牙,握着剑的手差点不稳,他为何总是提起这件事?!
安漠水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表情了,他倏地上前一把,伸手直直的握住了幽禅的剑锋,幽禅锋利,一触到他柔软的手掌,便见血了,滴答,滴答的……
冷鸩清有些慌乱了,连忙收回了幽禅,连退数步,安漠水不知是不是欣喜,他上前几步,丝毫不管鲜血淋漓的手,看着冷鸩清道:“师尊是在后悔吗?”后悔当年一剑刺了弟子,将弟子打入荒芜时空吗?
冷鸩清稳住了身形,幽禅立于身侧,他道:“确实是后悔了。”
安漠水表情有些欣喜。
谁知冷鸩清又道:“所以就要偿还。”
话毕,他吸了一口气,提了幽禅,安漠水看着幽禅,有些怔然,他是要解决自己?
冷鸩清咬牙,幽禅快速挥下,不过刺中的不是安漠水,而是……他自己。
幽禅不偏不倚,刺中了他的心窝,顿时,一道血箭喷涌而出,直直的落在了安漠水纯白的外衫上。
冷鸩清咬牙,在将幽禅拔了出来,他身形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而在一旁的安漠水,瞳孔骤停,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冷鸩清咳了几口血,用幽禅撑住自己,道:“这是我欠你的。”该还的,还是要还。
话毕,他将所有灵气凝聚到指尖上,伸手,狠狠的点中了腹部,自毁金丹。
冷鸩清虚弱道:“这是利息。”
安漠水看着他自毁了金丹,脑子顿时是回过了神,他踉跄的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他不敢再走了。
冷鸩清苦笑,颤抖着双手,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玉瓶,拔开瓶塞,刚想一口饮进,安漠水便颤抖着手夺走了那个玉瓶,他颤抖道:“够了!你想死!我绝不会答应你!”
冷鸩清无奈莞尔,看着玉瓶落入了湖中,道:“没关系,我已经吃过了,不过一刻,我便会魂飞魄散……”
“够了!”安漠水一把提起了他的衣襟。
冷鸩清看着他接近失控的双眸,哭笑不得道:“我死后,只求你一件事,就是将尸体给江婉芩。”
“闭嘴!我让你闭嘴!你想死?我绝不会答应你的!”
安漠水强行想要拉起冷鸩清,冷鸩清却动不了半分,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在散尽。
冷鸩清低头,不吭一声,半晌,倏地苦涩道:“我不配当你的师尊。”
“师尊,我……”安漠水突然红了眼眶。一向沉稳老练的他,尽然也会红了眼。
冷鸩清道:“我死后,你一定要将尸体给江婉芩。算我求你了。”
安漠水红着眼眶,喉咙发紧,恍惚间,冷鸩清好像看见了几年前的安漠水,内敛而又温柔。
冷鸩清心中突然有些酸涩了,瞬间就红了眼眶,明明知道是不该红的,他却还是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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