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抱着依米,坐在了男子的对面。
这几日他的眼神便未从小依米的身上挪开过。可待小依米真的在他面前,他却会有些害怕地摆摆手,身子直往后缩。
木木起先不解,慢慢才意识到,他似是担心自己会伤害依米。
见他又要走,木木忙逗弄着女儿,惹得她咯咯笑出声来。
“小依米是不是想和这位伯伯玩?”
男子身形一顿。
木木继续道:“我们的依米这么乖,不会惹伯伯生气的对不对?”
小依米挥舞着手,笑嘻嘻地去摸木木的头发。
男子僵硬地转过身,极为缓慢地朝她们走过来,好半晌才立在了她们面前。
依米看见了他,不再执着于母亲的发丝,而是张开手要他抱,没有陌生与畏惧,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
木木就知道,依米会喜欢他。
男子犹豫地伸出了手,却还是没有抱她,只是握住了她的小手,轻轻拉着来回摆动,做着孩童间最幼稚不过的游戏。
依米也没有恼,仍旧咧着嘴笑。玩了会儿,她将他的手掌打开,小脑袋左歪歪右动动的,好像在格物致知。
男子蹲下身,让她抓得更方便些。
他如今全身都齐整非常,没有长发垂挡,让人一眼就能看清他的表情。他的面色仍旧算不上正常,可他眼眸里的星光,却认真而专注。
见他此时神志正常,木木轻声道:“你为什么对我们这样好呢?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男子身体一僵。
木木注意着他的神色,小心道:“这个问题让你为难吗?”顿了顿,“毛大夫说,你其实是可以说话的……你能试着和我说说话吗?”
男子低垂着头,没有开口。
木木握手成拳,语气愈发紧张:“我并不想冒犯你。只是,只是我鲜少认识别的人,见到你之后,难得有熟悉的感觉,就有些期望,或许你认识我——”
男子艰涩地张了张嘴,蹦出了一个沙哑的“你”字。
木木立时住嘴,屏息以待后文。
“你,长,得,像,她。”
木木反应了一会儿:“你说的她,指得是那位车前的贵女吗?”
男子不知记起了什么,突然将手抽回,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是,的。”
木木听到了一丝哭腔。她不敢再接着问下去。
男子却断断续续地接道:“她很,好看。和你一样,好看。”肩膀渐渐耸动起来,木木看见了他指缝里的泪水。
待在她怀里的依米收起了笑,眼睛圆圆地睁着,迷茫地看着男人。
“她送给了我一个,可爱的女儿。我原想为她取名琼琚,但她的母亲却更喜欢,木桃。”
木木瞳孔紧缩,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面色发白。她恍惚地低下了头,恰与依米的眼神对上。
眼角处滴下一道冰冷的痕迹。依米似乎咦了一声,然后伸出了她嫩嫩的小手,努力想要够到母亲的面颊。
木木看着天真的依米,一把将她抱起,与她鼻尖挨着鼻尖。
依米无意识地用嘴唇亲着母亲,替她吻去了无数细小的泪珠。
木木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也不在意依米能否听得懂她的话,埋头在她耳边柔声道:“小依米,你有祖父了呢。”
不是梦境或回忆,此刻他就在这里,就在她们的面前。哪怕疯癫与落拓,还带着满身的颠簸和危险。
她抬头,望着不知何时目光复又呆滞,眼角还残留着泪痕的父亲,露出一个极大的微笑,恍若他们是初次相遇,空气里溢满了瓜果的清香。
“久违。我叫木木,木桃的木。”
窗外枇杷树新叶已生,正迎风而动。啪嗒一声,落下了一枚金黄色的果子。
作者有话要说: 1、明日【11.20】不更新【周一满课,哭唧唧】
2、日常么么哒~
第29章 情深
宇文凉得知面前的男子极有可能是他的……岳父时,眼皮一跳。
他想忍住讨打的话,可忍了半晌还是没能忍住。
“要不要,再核实一下,万一弄错了呢?”
木木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倒没有生气:“他就是。”伸出手指,笃定地数给他看,“第一,他觉得我长得像他的夫人;第二,他说出了我以前的名字;第三,他曾经在车前待过;第四,他神志不清时,伤人颇多,却从未想过要伤害我,反而给我唱歌,帮我蒸馒头。对了,他还亲手做了花环送给我;第五,我对他感到熟悉,见到他更是觉得高兴。方嬷嬷说过,这个叫作血浓于水。哪怕隔得再远,也能从人海里闻出彼此,感受到身体里相同的气息——更何况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木木还从未说过这样长的话。
宇文凉神色渐敛:“所以,你确定。”
毫不迟疑:“我确定。”
宇文凉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自重生起,他便一直将目光放在木木的身上,心里随时随地都想看到她,但没有哪一刻的冲动能比得上现在。
以往他只敢说喜欢,可眼下,他想他确实是爱上了她。
木木被他突如其来的怀抱吓住,愣愣不能语。
宇文凉在她耳边轻声道:“他现在是一个半疯的人。”
木木身体微松:“我知道。”
“他或许曾经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我知道。”木木小声道,“或许还和我的失忆有关。”
宇文凉不意她想过这些。下意识将她抱得更紧:“如果真的有关呢?”
“我不知道。或许我会突然讨厌他,甚至想要远离他。”
他低头看着她的发顶,明明只是寻常,他却忍不住想要亲一亲。
“这么诚实?”
木木点头,继续道:“可就是这样,我想我还是会高兴。”
“只因为他活着?”
木木抬头,径直望进他的眼底:“于我而言,活着就已足够。”
宇文凉瞧着她的碧眸,眉梢上都是笑。
她不知道自己认真的时候有多好看,尤其这双眼睛。那里面安放的,不仅是熙国的春天,还有他的一生。
从意气风发到颤颤巍巍,从挽弓持刃到手握清茶,从少年到古稀,从一切的过去到一切的将来。
宇文凉身子前倾,吻上了她的眼角:“我没有让人打探你的过去。”
前生是因为一无所得,今生是因为——我想听你亲自告诉我。
木木安静了半晌,似是在整理思绪。
“我以前叫木桃。在车前,以瓜果命名的人,大多是奴隶,所以我很讨厌这个名字。”
他替她扶了扶簪子,她总是不大会戴这些小东西。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宇文凉的语速很慢,咬字间尽是绵长,“这是首很美的诗,你母亲也喜欢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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