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_扇坠子【完结+番外】(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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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垂眸紧紧攥着手中的团扇,这是她唯一还可以抓住的东西了。

  从离开秦府那刻起,她已放手要赌一赌。

  轿子外的声音忽远忽近,唢呐手并不是一路海吹着。热闹时她就觉得轿厢四壁炸开了似的,尖而高亢的乐声把她包围压迫在这个黑洞里;安静时,三步一摇的轿子又闷声不响,仿佛天地间只剩她一人坐着。

  这般行在路上,她都不记得过了多久,昏昏沉沉被闷得晕乎烦躁时,轿外又一次安静的停顿间,忽然有个冷冷又带讥诮的男声突兀响起——

  “王秀才,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她顿时打了个激灵清醒了!

  王家迎亲的队伍出城走了十二三里路,刚刚才算离了城墙脚根,就被人拦住了。对面拦在路中的只一人一骑,仿佛在此等了许久,周身皆散着说不清的冷意,就这么横亘在路上。

  同是马背上的王鹏程,胸腔里就有声音咯噔跳了一下,他自然认得前面的人是谁,这不是谢骁谢太尉是哪个?他想到打听来的消息,再看到此刻这个男人大刺刺地横在路上,一阵被挑衅的恼意和被人羞辱的激愤就翻涌上了心头。

  迎亲队伍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微微有些躁动,近侧十几双眼睛皆是望着他,王鹏程的胆气就足了几分。他打马上前两步,向谢骁拱手笑道:“这不是西府的谢太尉吗,太尉大人,在下有礼了。在下南通王家王鹏程,今日乃是我人生大喜之日,随行略备了薄酒,太尉大人如若不弃,还请路饮一杯。”

  对面拦路的人正是谢骁。今日的他似乎格外坏脾气,不但眉眼深黑,面上更有轻而易见的骄纵傲慢。他骑在马上,那马是军中良马,足足比市面上流通贩卖的脚力马高出半个马头,借着背身的光,马背上仗剑的他高大英俊得仿若谪仙。

  谢骁明明白白地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也不管王鹏程说什么,斜望向他道:“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你,让开。”

  虽则他神情很是高傲不耐,但吐出“让开”这两字时,声调平稳,毫无异样,显然并没有将对面这几十号人放在眼里。

  队伍一阵窃窃骚动,王鹏程顿时就感到了无尽的窘迫和愤怒。他也笑不出了:“谢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恕在下不能理解。今日是我和秦家三媒六聘议定的迎亲之日,谢大人为何叫我让开,简直毫无道理!”

  王鹏程双目若能喷火,必然要将谢骁烧成了灰烬!因他看重这门亲事,早前使人留意着秦府的动静,多少得知了谢骁那几日连连登门举动。但他还是不信的,毕竟谢骁是这等身份,不说要不要脸,便是和他未过门的庶出妻子又是多大的身份悬殊!但就在放榜前几日,家中忽然来了礼部的一位员外郎,明里暗里示意,他和秦府的亲事有碍他上榜中举。他这才又惊又怒,醒悟真有个人在觊觎他的妻子!

  这会儿谢骁又堵在路上,再拖延下去,恐怕不知情的人也要猜到是他头顶戴绿了!

  王鹏程打定主意,他绝不能忍,绝不会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但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还是个男人!桂榜已下,大礼已成,谢骁有胆子敢说今秋科举有舞弊,这门亲事有不合礼俗之处吗?

  谢骁眉头轻轻一皱,有些嫌恶地看着他,同时催马上前,冷冷嗤笑道:“就凭你那点可笑的心思,你也配娶九娘子?”

  他走到近前,乐班子的人看着这比人还高的骏马早就作鸟兽散了,这都是一等一富贵人才供得起的金贵畜生,他们拿钱吹个唢呐没得还要挡在雇主面前断手断腿。

  王鹏程一听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狼狈。

  还不等他解释什么,谢骁已错身绕过他往花轿那边去。王鹏程顿时大怒:“谢大人你要干什么!”

  “王秀才,我忘了告诉你,”谢骁冷冷斜了他一眼,“早在你议亲之前,我已求得圣上亲口旨意,将秦家九娘子赐婚于我,你要不要进中书省查一查备案的圣旨?”

  什么!不只王鹏程立时目瞪口呆,迎亲队伍里更是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不意听了这样离奇的一桩抢亲故事,实难叫人不震惊不议论!一个太尉和一个举人抢一个新娘也罢了,举人老爷抬了花轿走到半路,太尉大人拦路祭出圣旨,圣旨早已赐婚啊!

  嗡声不绝,谢骁也不管王家人苍白羞愤脸色,只往后排而去。

  王家几个男傧总不能任他这样去掀花轿,懵懵撞撞间上来要拦,却根本不敢用劲。谢骁只用剑鞘格挡拍开把人打退,快马几步就到了大红的彩绸花轿之前。

  一帘之隔,他的心忽然怦怦怦跳了起来。

  他俯下|身,伸手掀开轿帘,看到了轿子里的人。那人涂着厚厚的胭脂白|粉,眉眼上了浓妆,头戴华丽的垂珠花冠,一身炫目的大红嫁衣,打扮有些陌生。

  可是看到她的那双眼睛里印出他有些紧张的倒影,他就心安了,是她。

  谢太尉尽量低地从马背上俯身,抓住秦九娘的手腕,把她从花轿里带了出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上了马背,扬长而去。

  王家和后面小轿里出来的秦府亲眷,一众人等都看呆了。

  等反应过来,轿中软垫上只剩下一把芙蓉金丝扇,官道上只有一骑背影。

  疯了疯了,新娘子不见了,这还迎什么亲,成什么婚!

  王鹏程面潮耳赤,犹如困兽,在众人窃窃私语的指点和眼神中,抓起马鞭就要冲上去追上那个无耻之徒!却被他的表姐夫死死拦住了,“鹏程你冷静一点!我们快回城回秦府去,亲家还不知道此事,也要派人回南通去,快叫长辈拿个主意!”

  王宇也假意拦了一把,只是退到边上时,和小叔轻声嘲笑道:“真是贪心不足,前几日既答应礼部要功名,又存侥幸,以为没人会和他计较吗?”

  他说的轻松,实则前一刻他心里对谢太尉的出现也是惊如汹涛骇浪,乖乖,王家可不要被太尉惦记上了,不然破家灭门只是眨眼之间的事!好你个王鹏程,无端招来这么大的祸事,真恨不能上去捶他脑瓜几下!

  景语还有些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明明前一刻她还坐在闷热狭小的四方盒子里,这一刻却飞驰在马背上,风声呼呼,无尽凉爽的秋意扑面而来。

  马鞍的制式都比较窄小,坐了一个人,再坐一个她,两人就要前胸贴后背。似乎是怕她掉下马去,身后的人空出一手横抱在她腰间,紧紧揽着她。隔着嫁衣,她能感觉到那只手臂有力又带着滚烫的热度;耳边是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那呼出的气息轻轻落在她耳垂上和脸颊旁,让她有些微茫然。更叫她在意的是,背后那山一般厚实宽阔的胸膛,有熟悉的气息和令她莫名安心的依赖感。

  “幼娘。”他抱着她,放肆又隐忍地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垂。那讯息很明显,你是我的,如珍似宝。

  身后的人是谢骁,她终于回过神来。这回手中没有扇子了,她狠狠掐住了他横在腰上的手:“谢骁你是不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和读者》:16,早坂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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