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莅晃着腿,脸上的神情既天真又残忍:“图什么?图乐子啊。”她盯着高承,笑嘻嘻道:“哇,帝后背地里竟如此不堪,谁能想得到呢?他们只会以为我们是神仙眷侣,天生一对!我们装出道貌岸然的模样,蠢货们对我们顶礼膜拜,不好玩吗高承?”
云莅兴奋起来,那双浅色眼瞳里透出十足的疯狂和神经质:“等我们玩够了,就一把砸碎他们的幻想!”她抄起床头玉件猛地掷向高承,他闪身一躲,摆件在墙上砸得粉身碎骨。这个疯子“哈”地笑了一声跳下床,踩着碎玉走到毛骨悚然的高承面前,语气冷静得出奇:“然后我们一起跌得粉碎,直接去死。”
她眼睛直勾勾剜着他:“我希望是三十岁之前。如果我怕死了,麻烦你杀掉我。”
高承没撑到那天就已经死了,云莅眼里毫无怜悯。国舅爷瞪着她道:“疯驹子,你不去看看!”
云莅笑道:“我看了就能活过来么?”
她平素惯会哄人,极少用这种语气讲话,国舅爷心里有火,和端王商量正事时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国师这会该肯出关了。皇上说没就没,其中怕是有什么蹊跷,先让国师看看,也好做法事超度一下,宫里再加排查。这么安排,王爷意下如何?”
端王抚须笑道:“本王自然没意见。”他眯起眼睛,拿眼角打量着云莅,意味深长地道:“就是不知皇后肯不肯哪。”
国舅爷脸色一变,望向云莅,她却一时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片刻,最终弯了弯嘴角:“随意。”
另一头,太常寺上下已经焦头烂额。自古巫医不分家,太常寺主业是祭祀占卜,也管抢救皇上,皇上眼看要崩了国师还八风不动地安坐闭关,可能吗?太常寺架子端这么高,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交不出人,国师不在,总不能变一个出来吧?
太祝手忙脚乱地点了两个将送去,勉强算是应付过一波,下一波难题又在路上了:老皇帝挂了,要国师去验尸加超度。验尸还好说,超度是非国师不可的,国师不超度老皇帝的灵魂就不得安宁,就不能和祖神肩并肩,就不能下葬。好歹是个皇上,冻起来自然不妥,可暖室里停几天老皇帝都臭了,这成什么样子?说来说去,还是得要国师,而且是现在立刻马上。
太祝都快急出眼泪了,一叠声地问下面人:“国师到哪了?”下面人掏出地图,从嶷山到邺城的路线已经被用朱笔勾出,邺城远郊处画了个圈:“前天飞讯已经到这儿了,昨天夜里下雪也许耽误脚程,今日总该到了。”
太祝心下稍安,一边绞尽脑汁地编借口糊弄清宁宫的人,一边把情况之危急大加渲染地写在信里传给国师。我们要扛不住了,祖神保佑,您可赶紧回来主持大局吧。
太常寺不知道的是,收到飞讯那天,一支队伍就已经无声无息地入了邺城。彼时已近黄昏,风冷而硬,刀子一样割着脸,人们呼出白气,飘远变成霜。风掀起雪沫子往人脸上撞,空气闻起来像铁和灰尘。城前卫士像往常一样盘查着过往行人,这是邺城最偏的一个门,城墙爬着枯死的藤蔓,斑斑驳驳。已经快要到落锁的时候了,行人稀稀拉拉,卫士们跺一跺冻麻了的脚,小声讨论着过会去哪里喝酒,一切都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远处隐约的黑影。那抹黑影转眼近了,是十余个骑手护送着一辆马车,骑手皆着黑袍,宽大的衣角在风中猎猎翻飞,远望如同飘来一片黑云。
卫士们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对视一眼,为首者踏前一步,高声道:“什么人,可有文牒?”
最前面的骑手听见勒了勒缰绳,打个手势示意后头放慢速度,黑袍一掀露出头脸:眉目干净还带点羞涩,文文静静姑娘一样。卫士警惕稍松,只道;“进城做什么,文牒拿出来。”
骑手手伸到怀里,笑道:“太常寺的人也要文牒么?”
卫士上下打量他一遍,讶然道:“你?太常——”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消失在了风里,而刀比风还快。他的血一流出就冻成了冰。卫士看到最后的画面是天地倒转,旭日东升,浩茫天域直直撞到他眼前,那颗头颅跌落雪中,却误以为自己是升天。
杀人者连头都未偏,收刀回鞘,双腿一夹马腹,一骑当先;身后一行骑手紧随,亦无声无息。天地寂寂,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只有马蹄在雪地上印出点点落红。
第十二章 。
也许是不惯被搂着,冯陵意做梦了。
他梦见潮湿闷热的夏天,地上像着了火,吸口气都觉得又闷又浊。周围黄蒙蒙一片,他什么都看不清,但知道自己要跑。太热了,动一动就一身汗,他跑不几步就汗流浃背了,刚打算歇口气,斜刺里竟窜出条狗,一口咬住他的腿死命撕扯。冯陵意痛得眼前发黑,不意竟被兜头套了个竹环,男人的声音兴奋地响起:“哇,我套中了!”
冯陵意循声望去,说话者作帝王打扮,该生着面孔的地方却是平滑一片。他身边还有许多无脸男女,衣着妖艳,手持竹环跃跃欲试:“臣也来!”
皇帝大笑道:“你们玩赖,他都不动弹,这也太好套了吧!”他说着招呼冯陵意,“快跑啊老师!他们都要套你,我要输了!”
那恶犬疯了似的扑他,冯陵意也不知哪来的一股狠劲,一脚踹在它鼻子上。狗鼻子最为娇弱,那狗被踢得呜咽一声松了口,冯陵意拖着伤腿掉头就跑。见他开始跑动,那群人狂呼乱叫起来,赛着劲儿地用竹环丢他,偶尔套中就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尖叫。狗还在身后紧追,冯陵意疲于奔命越跑越慢,皇上大声抱怨道:“老东西,倒是快跑啊,磨磨蹭蹭做什么!”
男女们娇声道:“他定然是犯懒,存心不给我们快活!皇上再放几条狗咬他,看他敢不跑!”
冯陵意脑子昏昏沉沉就要晕倒,腿上冷不丁被狗狠咬了一口,生生撕下一块肉来。他要故技重施踢它鼻子,另一条腿也被扑住了,然后是腰,背。数不清的狗涌上来撕咬他,狗脸狞厉,气势汹汹。冯陵意很快被狗拖倒,一条狗扑上来咬他的喉咙,他要认命地闭上眼,狗头突然诡异地拧了一百八十度,露出后脑勺上的人脸来。那人脸他熟悉极了,俏皮地笑着:“老师今日真好看。”
冯陵意心头一软,狗头已拧回来,在他胸膛上狠狠一口。人脸兀自笑道:“老师最疼我了,是不是?”
所有狗头后的人脸都开口附和,成百上千张脸对他撒娇:“老师你明明就喜欢我。”狗头狂吠着撕咬,而人脸深情款款地说着情话,皇帝和那群男女不知何时已经公然交媾起来,淫声浪语不绝于耳,狗吠和人声重重交叠,声浪越来越高,竟到了震耳欲聋的程度:“老师……老师?……老师!”
冯陵意骤然睁眼,厉声道:“别叫我老师!”
梦魇景象如潮水般褪去,眼前日光清明,高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冯陵意知道自己吓着他了,闭眼缓了缓,低声道:“不是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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