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个人很快查完,没有发现宦官打扮的人,也没看见人质。顾文章已经被搜救出来,脸色难看地主持工作:“行了,都回去吧,折腾一宿了。”他也困得不行,连着几天都没怎么睡觉,他觉得自己快猝死了,但没办法,还是得拉着小莫再搜一遍。虽然希望渺茫,但万一人质还没跑捡了个剩呢,人活着就得盼点好。
两人一寸寸地搜,顾文章道:“小莫,哥把你坑了。这回浪大劲儿了。”风吹乱他的头发,声音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显得有点颓。
小莫笑了一声,浑不在意的模样:“你都坑我多少次了?当时我要没跟你早他妈升官了,就不该被忽悠上你这艘贼船。”
顾文章苦笑:“你他妈的,一张嘴就怼我。”
小莫瞅瞅他没精打采的样,伸手勾住他肩膀:“行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最多就是死呗。”
他呸地一声吐掉嚼着的草叶子,翻个白眼,娃娃脸上露出冰冷的嘲讽:“死算个屁。”
另一头,却有人觉得死实在是件大事。高棣骑在墙头,正在竭力伸手够底下的人:“姆妈,手伸给我……对,攥住了,我说一二三咱俩就一起使劲啊……”汗水淌到了眼睛里他也顾不得擦,一边死死盯着搜查的两个人,一边轻声指导着吴玉莲。草都被烧没了,高棣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走投无路之际心一横:翻墙!所幸墙并不高,他先把冯陵意托着屁股运上去,虽然狼狈但也不算太费劲,然后是他自己,轻轻松松就骑上了墙头。按照计划,最后就是他俩一起把吴玉莲拽上来了,没想到恰恰是这个环节掉了链子:他妈的,吴玉莲也太沉了吧!
不仅重,而且笨,死猪一样。他俩拽了两次,每次都是卡在最后一抬腿,气得高棣脑门青筋直跳。眼看着顾文章越搜越近,高棣心说最后一次了,再上不来就让她去死吧,可能吴玉莲自己也知道着急,这次居然成功了:在又要栽下去的关头吴玉莲腿一偏,险而又险地骑在了墙头。
高棣擦了把冷汗。顾文章已经快走到他们正下方了,如果这次还没拽上来,后果可想而知。搜查的两人完全没想到人质会翻墙,眼睛一直在草丛和角落扫来扫去,根本没往上看。高棣紧张地屏住呼吸,打算等他们走远点再往下跳,突然听到身边“砰”的一声炸响。真的像闷雷一样,高棣闻到味才反应过来,吴玉莲崩了个屁!
在这时候!
他脑子嗡一声响,赶紧拽吴玉莲:“快跳!”吴玉莲颤巍巍地要把腿迈过墙头,无奈人老了骨头硬,竟然卡住了。高棣心里只有一句要死,而顾文章和小莫早已一个箭步冲上前,拽住高棣和冯陵意的脚踝往下拖:“下来!”
生死关头最能掂清一个人的斤两。电石火光的瞬间,冯陵意在他背上猛推一把:“快走!”高棣猝不及防下身子一歪,抱着吴玉莲直直栽向墙外!
他只来得及看最后一眼。冯陵意的背影消失在墙那边,他跳了下去,挡住如棘刀枪。
第十四章
拉着吴玉莲一路逃回东殿,冷汗已经将贴身棉衣浸湿了,寒风一打,像刚从冰窖里钻出来。天色方明,晴光晏晏,昨日也是一般的好天气,只是他身边的人已经换了。
远远望见熟悉的屋檐,高棣绷着的弦一松,这才觉出双腿冻得如两根木棍,走路像是踩高跷。他已精疲力竭,恨不得倒在地上就睡,但这点要求也不成。
他看见殿门前停了一辆车。这车乌骨朱篷,饰以璎珞,华贵非凡,衬得东殿破败不堪。高棣已经是惊弓之鸟,下意识觉得准没好事掉头就跑,不料却迎面撞上了一队侍卫,为首的使劲儿搡了他一把:“哪来的小阉人乱撞!”
高棣一听口气如此蛮横,再看看打扮,心中就有数了:那日来访的也速齐穿的就是这样一身,端王府的家丁,难怪脾气这么大。扯着的吴玉莲见不得光,高棣不想和对方起冲突,低头就要走,领子骤然一紧:“谁让你走了?”他错愕间,吴玉莲已被强行拽了过去:“还套着头,鬼鬼祟祟,做什么的?”
高棣心里咯噔一声。派人毒杀老皇帝完全是他自作主张,如果被端王发觉蒙着头的人是吴玉莲,该如何解释?他想趁尚未被认出身份赶紧脱身,却已经来不及了,侍卫们将二人团团围住,为首的发号施令:“抓起来,别再冲撞了太子殿下!”
精悍侍卫们拔出佩刀,齐声应一声“是”,冲上去就要将两人拿下,却突然听到一声风响。
轻,短促,尖锐,如同云雀清唳,甚至都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下一刻,血光冲天!
一只手臂飞了出去,紧接着响起的是不似人声的惨叫,刚刚还趾高气扬的侍卫首领倒在地上翻滚嘶嚎,右肩下已是空无一物。全场鸦雀无声,死死盯着侍卫倒下的地方,目光竟不能移开分毫——俊逸贵气的胡人青年负手走过来,步伐平稳,意态闲适,一把刀斜插在他腰间,仿佛从未拔出过。他走得其实很慢,但高棣为他气势所慑,竟半点没想起要逃,回神时人已经在面前了。青年伸手拭去他脸上溅到的血,淡淡吩咐已经呆若木鸡的侍卫们:“送殿下上车。”
侍卫们听见被他们围住的小太监居然是太子,吓得脸色大变,忙扔了刀跪下求饶:“悉罗大人,卑职不知是太子殿下……卑职死罪!”
悉罗桓傲然负手站着,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幸而太子是痴儿,不然……”他冷笑一声没说下去,目光移到被套住头的吴玉莲身上,神色微凝,“居然是殿前司的制式。”
高棣一惊,悉罗桓已经向吴玉莲走去。高棣慌得六神无主,却又想不出借口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悉罗桓一刀挑开了面罩。
然后他的身体僵住了。
那双瞳孔急剧收缩,写满了不可置信。悉罗桓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的理智在疯狂嚣叫,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滑稽至此,荒诞至此,若是传出去怕是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但它偏偏就发生了。铁一般的事实,比死更冷的幽默。
他最终垂下刀,扑通跪倒在地。
所有人都看到了面罩下的人——不是吴玉莲,而是穿着女装的国师。
严隼站在殿前司的窗边,看着铁灰色的天。他很瘦,个子也不高,长得文静清秀,像个大姑娘,光看外表,谁也想象不到他杀人的狠劲。黑裳贞人被刀尖钉在嶷山的雪里,身下漫开猩红,同样黑袍大袖的人围成闭合的黑环,沉默地观看他的死亡。滴着血的匕首在黑袍人之间传递,轮到谁,就走上去,在死人身上再扎一刀。有的刀狠而深,有的轻而浅,有的人闭着眼,有的人睁着眼。
也有人不动。金五的脸苍白,嘴唇也苍白,像是马上就要厥过去。他哆嗦着嘴唇,颤声哀求道:“严哥……我、我迈不动腿……”
“没出息。”严隼笑他,声音遥隔风雪,影影绰绰,“小金子,你当他是块猪肉,闭上眼扎一刀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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