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玉紧紧抱着他,下定决心了一样道:“明天我们去看看国师啊。”
周容气息一滞,顿了顿,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好吧。”
“没什么好不好,我是世子,谁敢拦我。”他低低道,“还有悉罗桓,那天不是他去接的小皇叔么?我们也去问问他什么情况。”
他几乎是将周容箍在怀里,抱得那么紧,像是生怕失去:“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帮你打听,端王府还没有问不到的事。”
周容默然良久,淡淡道:“何苦。”
“你再忍几年。”和玉声音里有点倔,“等我袭了爵,没人敢再压着你,瞧不起你。”
周容没什么表示,只轻拍他手背:“好了,睡觉吧。”
都勒纥正在愁眉苦脸地大吃大喝。
这个人长得很丧,短粗八字眉,三角下垂眼,两撇小胡子蔫答答垂着,满脸都写着不开心想去死。偏又是个胖子,因而悲伤也显得没什么杀伤力,变成了没精打采的弱鸡感。
风卷残云地扫荡干净眼前的食物,他抹了抹嘴,自言自语:“鱼汤还不错。”问侍女:“汤还有吗?”
侍女胆战心惊地道:“这个,国师大人,后厨没想到这么合您口味,备少了……正在煲,很快就好。”
都勒纥露出失望的神色,人生最后一丝光都噗一声熄灭了的模样,长叹道:“唉。”
侍女被“唉”得心里发毛,以为伺候不周,当即要跪下请罪。都勒纥慢慢摇头:“你没罪,是我多事。”
侍女脸色煞白,扑通跪下。
都勒纥被吓了一跳,又不敢上去扶,手足无措地道:“哎,你快起来。”
侍女瑟瑟发抖,开始抹泪:“婢子粗手笨脚,求大人责罚!”
对付女人就已经够头痛了,何况是个哭泣的女人,都勒纥感觉脖梗子一阵一阵冒虚汗。今天也是一无是处,只会给世界增添麻烦的一天啊。
唉。
吃饱饭,都勒纥躺在床上揉肚子促消化。没揉多大会儿,又有侍女进来通报:“国师大人,世子求见。”
都勒纥一愣,扑腾坐起来,本来没精打采的脸居然焕起生气:“快请进快请进。”来人是个圆圆脸的可爱少年,伴温文微笑的青年,进门先问好,礼数具足。都勒纥没心思管那么多,劈头就问;“哪位是世子?能放我走吗?”
和玉:“啊?”不确定地和周容对视一眼,“这……届时定会送您回去。”
都勒纥面上一黯,下垂三角眼里再次失去了光:“唉。”
和玉试探道:“可是王府招待不周?”
都勒纥摇摇头:“没有,是我享不得福。”他堆回床上,死气沉沉地道,“世子此来所为何事,说吧。”
“只是有些细节想问您,关于被救的事。”
“不是你们派人救我吗?”
和玉一愣,连忙道:“对对对,但是……但是……”他编不出借口,求助地望向周容。
“唉。”都勒纥叹气:“算了,你问吧。”
“您还记得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吗?”
都勒纥摇头:“我被蒙着脑袋,看不见。好像是两个男的吧,一大一小,拽着我就跑,说话也听不懂,都是汉话。对了,大的好像没跑出来,被抓了。”和玉给周容同声传译,周容沉思着,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和玉再译回去:“他们跟您说话呢,也用汉话?”
“对。”
周容目光闪动:“那他们怎么称呼您?”
都勒纥费劲地回想着:“我印象里是跟胡语差不多的,有点像‘妈妈’?我想想……嗯……”他试探着发出记忆中的音节:“姆、姆妈?”
周容像是想到什么,瞳孔微微收缩。
自然要问他是怎么被抓的,都勒纥皱眉道:“这个话就长了。”
恰巧第二锅鱼汤炖好,和玉屏退侍女,自己狗腿地奉上一盏:“不急不急,您慢慢讲。”
有了鱼汤滋润,都勒纥的表情没那么苦巴巴了,眉目略展:“唉,从哪讲起呢……就从抓我上山讲吧。国师不是在嶷山被苦力捅死了嘛,我长得像,就找了我顶缸……”
和玉:“?!”周容也僵了,都勒纥仍自顾自地讲,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惊人:“然后他们就说,把我送回去吧,到了邺城,皇后把我接去了,他们也不敢拦。皇后不知道我是个假货,就跟我说,你不是要作法咒死皇上吗,现在祭坛都修好了,他怎么还不死呢。”
和玉:“?!!”
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遍体散发着消极气息的男人咧一咧嘴:“我心说大姐,我哪会作法啊,你这不是要我命吗?我就说,快死了快死了。回去我一寻思,皇上要是不死,我不就露馅了?不行,得杀了他,投毒吧。”
他轻描淡写地道:“换了身宫女的衣裳,梳个小鬏鬏,我就去西膳房门口蹲着,结果你们都知道了。”难受地摇摇头,“我啊,就是个废物,唉。”
和玉:“……不,您很强,真的。”
都勒纥苦笑,叹口气,“好了,我都汇报完了,劳驾跟王爷说一声放了我行吗?我坏事都干不成,装也装不像,拘着我干嘛呢。”
“好好好,我回去就和爷爷说。”和玉安慰道,“您这几天折腾坏了吧,到底上了岁数,回头叫厨房炖点补品送来。”
“上了岁数?”三角眼瞪圆了,都勒纥露出受到会心一击的表情,“我才三十多……”
场面一时非常尴尬,和玉语无伦次地道了几句歉,拉着周容逃也似地跑了。不知是不是幻听,走出好远耳边还回荡着了无生趣、心灰意冷,对全世界都丧失了信心的沉重叹息。
“唉……”
第二十章 。
没过几天,冯陵意被高欢送回来了。
他先是去见了趟端王,在那边耽搁得有点久,来高棣这边时已经是下午。进门是一桌菜,高棣像个怨妇一样坐在桌边守着,见他进屋腾一下站起来:“……先生!”
其实还有千言万语想说,明明都打好了腹稿,见到人时却全忘了,一双眼死死吸在他身上,看不够似的看。还是老样子,也没见憔悴,虽不知他经历了什么,起码没受虐待。高棣心下稍安,听见冯陵意道:“吃了吗?”
没有煽情,没有抱头痛哭,见面第一句竟是这个。高棣摇摇头:“还没。”
“一起吃。”
因为有他陪着,高棣这顿饭吃得极香,连夹冯陵意夹过的菜都能感到幸福。埋头吃着,突然冒出来一句:“老师,我这几天好想你。”
肯定又要说“嗯”了。正这么想呢,听见那边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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