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时间不短,足够燕枢培养好足以对抗他魔教的势力,也足够那个少年成长为一个真正成熟的领袖。步白听着下属对燕枢近况的回禀,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他也该来了,不是吗?
该来为当年的羞辱报仇了。
这几年步白身边的娈童都被遣散得差不多了,如今只有绿蚁一人,他曾问过他为何不离开。那时,绿蚁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没有怨恨,这个人好像从未对他展露过应有的敌意,他说:“我本就是青楼出身,与其回去为了一点银钱把自己出卖给各样的人,不如专心服侍教主一人,至少您不会轻易抛弃我。”
“我不会?”步白有些惊讶。
“您不会。”绿蚁坚定地看着他,步白不明白他这种自信从何而来,但很受用,总算有一人能稍微明白他一点,而那人却不是他,这着实酸涩得很。
绿蚁一直想履行作为男宠的义务,他需要一个更牢固的关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可是步白不愿。对于他,步白一直有意无意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连所谓的侍寝也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过去他不信,教主会对别人有什么真情,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他曾经亲眼看过白天骄傲如斯的男子,夜晚一人独自抱着酒坛哭泣。
“教主。”绿蚁用手臂环上步白的脖颈,暧昧地在他的敏感处呼出一口气,没有收到以往一般的拒绝,便得寸进尺地想更进一步。
“绿蚁,这次你先离开吧。”步白抓住身旁蠢蠢欲动的手,说道。
“你会离开吗?”绿蚁问。
“会的。”步白说道,那双水润的眸子笼上了一片淡淡的忧伤,凄清得让人心疼。
“那我陪着教主。”
说完就感到脖颈一痛,不能控制地从步白身上滑落下来。
“带他走。”步白将怀中的男子交给下属,“不要再回来了。”
那黑衣人却没有动,注视着高位上的男子,做出一平生第一件逾矩的事:“教主不随我们一起走吗?”
“我随后就走,你们先从密道离开。我想跑的话,江湖里是没人抓得住我的,我还等着带你们东山再起,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步白难得温和地看着下属,耐心地解释道。
最后一人也离开了,步白独自坐在高位上,静静地等着燕枢的到来。他自问还算仁慈,没有拿所有人给主角陪葬的想法,这些在命运控制下的小炮灰,逃脱了名为主角的厄运,接下来的人生就能由自己控制了,算是他为这么久以来的任性做出的一点补偿吧。
步白凭空变出一颗药丸来,问道:“老大,这个真能保证我假死一年吗?”
“嗯。”老大回道。
“我可能有些不习惯,太久没死过了。其实不用伺候主角的日子还是不错的,我有些舍不得离开。”老大不搭理他,步白觉得无聊了,吞下了那一枚小小的药丸。
好疼,五脏六腑都仿佛要炸开,步白快要疼得哭出来了,只是一颗假死药而已,何必把体验做得如此真实。
但该装的逼还是不能放弃,步白保持着微倚的姿势,坐在最高的座位上,看着淡青色的男子带领着一群正义之士向他走来,熟悉的身影与五年前那个背影重叠,悲伤莫名。
“枢枢,别来无恙。”同样温柔的话语响起,少年已不是少年,而他也不是当初那个无力反抗的男子了。
仅仅是一句问候,燕枢旁边的那群小伙伴就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吵嚷起来。
“枢枢是你能叫的。”
“魔头,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魔头,把你的人都叫出来,我们决一死战。”
这些步白都好似没有听到的模样,一双水眸始终落在最前面的那一人身上:“你也是这么想的?”
燕枢没有立马回答,但步白懂了,当看到他眼里如五年前一般的仇恨时,他就明白了,这场爱恋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你确实应该恨我。”没等燕枢回答,步白自顾自地接着,好似他从未在意过那个答案,“毕竟我曾经如此践踏过你的骄傲。可惜,我的命不能给你。”
燕枢脸色一寒,注视着高座上那人的一举一动。
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招?
这是他的疑惑,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没有人敢上前,生怕做了那挡刀之人。
步白见此,觉得挺好笑,他便笑了,如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绝美而凄清。毒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溅在他雪白的衣袍之上,盛开出一朵耀眼的血花。
总有那么一些人,越是身处险境越能焕发出超乎常人的美,濒死时的步白比他平时少了一些桀骜,多了一份温柔,这份罕见的温柔糅合在那将死的绝望之中,格外引人心颤。
就连他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这魔头的确绝美。
不知是步白的虚弱让他们放松了警惕,还是实在无法从这般景象中清醒,在场的人都愣在了原地。除了那两人。
邢烟几乎是在察觉到不对的第一时间就冲到了步白面前,扶住了行将倒下的人:“你做了什么?”虽是询问,但他怎会不懂,真相太过于残酷,他宁愿相信脆弱的谎言。
步白现在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只觉得在魂魄快要离体时,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了自己,等到听到声音时,他便认出了来人:“邢烟。”
“是我。”亲吻着步白的额头,邢烟眼里是如海的温柔与眷恋,“你再叫我一声,可好?”
没有人回应,燕枢来到步白近旁,伸手去触碰那人的鼻息,很安静,没有一丝热气:“他死了。”
邢烟知道,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怎会不知道。他是第一个来到他旁边的,第一个感受到那微弱到静止的心跳,第一个抓住那人猝然滑落的手,他只是太过绝望,本能地想找寻一点安慰。
燕枢在一旁看着,看着他的好友,那个总是拼尽全力帮助他的友人抱着他的仇人心如死灰。而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背叛,而是和那人如出一辙的心痛,太过疼痛,太过恍惚。
他自那天起一直在想总有一日,他会回到这里,让那人付出代价,他花了五年的时间去完成第一步,却不知道第二步该如何做。他希望他付出什么代价,比起让他全无生机的躺在这里,他似乎更想看到这人鲜活的模样,无论是在强迫他还是在服侍他时那副鲜活的模样。
“邢烟,他已经死了,把他交给我。”燕枢这么说着,他明白他多少含了些隐秘的心思,正因如此,他连那人的尸身都不愿放过。
“交给你,凭什么,他是我的妻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交出来。”邢烟一向待人亲和,这是众人第一次看见他这般狰狞的面孔。
如果说刚才邢烟冲上来时,燕枢没有明白他的心意,如今却也该懂了:“你竟是爱他的?那你为何要帮我?为何和我们一起攻打上来?”
邢烟抚摸着步白毫无血色的脸颊,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呵护,指尖碰到那抹血色时僵了一瞬,又极其小心地擦去,然后略带轻挑地触了一下那柔软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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