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晖撑着椅子准备站起来的手僵了半天,好容易才软下来,坐了回去,袖袍底下的手掌却捏了起来。“今日过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有一句话无论如何也想问一问你,得一个确切的答案。”
郦清妍将他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笑的不动声色,还带了两分好奇,“哦?五公子且说来就是。”
“之前郡主与我熟络,还特地送药过来,为何一夜之间,又完全不理我了?比起陌生人还不如,竟像仇人一样,我想不透,是否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以至于产生了误解或成见。若如此,还请将所有成见都讲出来,我独自一人揣测不出结果,实在辗转反侧,难以安心。”
“五公子这话说的奇怪。”郦清妍端起茶盏,掀起杯盖剥开茶叶,缓缓饮了一口,又取丝帕拭了拭嘴角,直到对方等的都要开口追问究竟哪里奇怪,才缓缓问,“为何我一定要理五公子?”
聆晖愣住。
“遇见公子,见公子腿疼难耐,恰好我知道止疼的药方,觉得对你有用,就让人送了过去,之后公子来感激,我受了你的礼,这件事就算了了。难不成公子觉得,因为一碗药,一幅字,就滋生出了旁的东西出来不成?”
“我并没有……”聆晖着急地想要解释。
“公子没有什么?”郦清妍笑着问。“我是个薄凉的,待人向来如此,怕是有误解的不是我,而是公子呢。公子还是放下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好生将腿养好吧。那药也不抵什么,公子想要好全,还是好好寻名医来医治才是,莫耽误的久了,越发治不了了。”
听到聆晖的磨牙声,郦清妍觉得有点开心。她从来都没有要找聆晖报仇,把人整治到如何如何的打算,只要可能,她愿意一辈子也要去见这个人,所以所有的计划里都没有他,连新的世子也选了并不比他差到哪里去的聆晔。至于他的腿,关她什么事啊,现在她还在为送了那碗药后悔呢!
不过,看到自己给聆晖添了堵,郦清妍觉得神清气爽,比预测刘容进了定国公府会如何如何鸡飞狗跳还要高兴。
“郡主是知道怎么医治我的腿的吧?”沉默了半天,聆晖冷着声音问。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五公子要强迫我给你医治么?”
“我,怎么敢。”声音从从牙缝里挤出来。
“要我动手治也不是不可以。”
聆晖又愣住了。
“我治好母亲,母亲让我入敬王府家谱,为我求来郡主之位。那你呢,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如果五公子能给出打动我的报酬,我就考虑为你治腿一事。等价交换,公平交易,五公子意下如何?”
聆晖看着郦清妍的双眼越睁越大,仿佛这才是第一次认识她,看清她的真面目。
“公子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难道公子就没有生出过借着接近我拉拢我,然后往上爬的念头么?现在我不过将事情揭开了谈,就听不下去了么?”慢慢走到聆晖面前,俯下身凑到他耳边,“不甘吧?不甘有什么用?隐忍有什么用?你能拿出更实际的东西来吗?”
聆晖咬着牙,“我知道,你答应聆晔,扶他上世子之位。”
郦清妍微微皱了皱眉,退开一些,“消息很灵通,我还以为你完全不理外事了呢。”
“他答应了你什么?”
郦清妍冷笑,“重点不是他给了我什么,而是你能给我什么。公子你的确容貌不凡才华惊人,可是很可惜,这是我最不缺也最不看重的两样东西。想要什么,能给我什么,公子回去好好想想,再给我答复吧。”
理了理衣裳,“我出门还有事,就不送公子了,请便。”大步走出去,半刻也不想和聆晖多待。
同是算计,和聆晔说话就全然没有这种恶心的感觉,郦清妍怀疑,聆晖真的拿出与自己合作的诚意,自己也会因为这种反感给拒绝掉。
说起聆晔,郦清妍想起来,送他的第一份大礼,很快就要上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妍妍不是纯黑,也不是纯白,这样灰色的女主,好怕你们会反感讨厌
第73章
弄香从暗匣里取出两个精致的珐琅彩碟子, 用丝帕隔住手指,将小厮买了递进马车里来的一匣子藕粉桂花糕和牛乳糖盛一点出来,端到郦清妍面前的矮桌上。又取了炉火上已经烧沸的水, 沏一壶碧螺春,斟在一个打磨得极为雅致的羊角方杯里,递给她佐着糕点吃, 免得因为太干而觉得噎。
“小姐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拾叶把熏得暖融融香喷喷的盖毯搭在跪坐着的郦清妍的膝盖上, 用的肯定而非疑问语气。
“对,我心情很好。”郦清妍眉目含笑, “不过你们是怎么瞧出来的?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平日里是断不会半路停下来买糕点吃的, 不是心情好是什么?”
“突然想吃,就让人买了, 这也算是心情好的一种表现么?”郦清妍把牛乳糖递给她们两个, “这家做的很不错,很香脆, 也不粘牙, 不比漱芳斋差,你俩尝尝。”
弄香拿起一块, “跟着小姐就是有口福。”
拾叶笑道, “别的福气也不差啊, 咱们的小姐可是福星。”
郦清妍笑而不语, 牛乳糖在嘴中嚼碎,混合了花生芝麻和奶香的甜味化开,不怎么喜欢甜食的她也不觉得有多腻, 单茵推荐的不错,这家果真是好吃的。
听到郦清妍过来,聆昐从斜阳阁带着丫头过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落晚居倒是灯火通明。郦清妍和温阑在对弈,黑白棋子相杀,都是高手,难分上下。
温阑手执黑子,观察着棋局,不忘分一丝神思出来听笃音汇报节后第一天上朝发生的事情。
时隔多日再次开朝,事情多是自然的,不过,今天发生的四件事情可谓宣文朝来的第一回。
缮国公孙治押妓一事被人揭发,其中还牵扯到好几条命案;孙治参镇国将军单黎与四年前的殷天启一案有莫大关系,要求重审旧案;开国郡公鄞浡参郦朗迭伙同现任护国将军牟惑贪墨巨额军饷,证据确凿;而单黎则呈上奏本,将多年来自己犯下的事情所有的起因经过全部列出,桩桩件件都是别人陷害,官场黑暗至此,他已心灰意冷,不求重查得个公道,只请辞官爵,告老还乡,望皇帝恩准。
四件事如同四道炸雷,将朝堂轰得糊了个透。慕容曒直接拍桌冷笑,“好,真是好得很,不过大半月不见,朕的爱卿们真是会给朕倒腾事儿啊!参啊,继续参,全都折腾够了,朕好一次性将你们查个清楚!”
今日下午,整个皇城里的大臣如同提前约好,各种奏本如同雪花一般落在慕容曒的御案上,就算他彻夜不息一刻不停,也得看上三天才能全部看完。所有的折子都是检举朝中重臣,谁说谁某某年干了什么什么,证据如下,罪恶滔天罄竹难书;谁又说谁某某年做了什么什么,列出具体罪证,罪大恶极,应灭九族以平民愤。诸如此类,整个朝堂都陷入相互举报的混乱里,生怕落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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