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晔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惊得立起来,忍住没有完全打开窗户,继续从那个微开的小缝观察对面。
聆晰屋子里比一楼的混乱好不到哪里去,正和一个人扭打在一起,准确的说,是聆晰正骑在一个人身上,拳头毫不节制地使劲往他脸上招呼。聆晔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认出那个人是右相家的三公子,傅斯年的胞弟傅斯尔。
“老子把你当兄弟,你却我和抢女人?”聆晰满脸通红,打得傅斯尔毫无还手之力。“老子把她杀了,看你还碰什么!”聆晰像是疯了一样,“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和本世子作对!”
傅斯尔原本还有反抗,因为剧痛,两条腿在空中乱蹬,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垂死翻腾。最后因为力量悬殊,体格悬殊,加上聆晰一拳又一拳的攻击,渐渐瘫软下去,等到隔了三个房间的傅斯年赶到时,人整个软在那里,已经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周围房间的人全部跑了出来,涌到那个房间,想要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三弟!”傅斯年肝胆俱裂的一声呼喊响彻浣沙园。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过多赘述,醉到神志不清的聆晰徒手打死了右相的三子,在场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傅斯年赤红着眼睛,揪住聆晰的衣领要杀了他泄愤,周围的人又是拉又是劝。前头请来的两拨人已经吵到快要打起来,蒙墉和秦彭要把聆晰押到大理寺,宋良和赵淮直说这件事肯定有蹊跷。傅斯年大吼,人已经被打死了,大家都亲眼看见,还能有什么蹊跷!当事人聆晰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目眦尽裂,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聆晔立在窗边,心中感受用震惊二字已不足以形容,简直是惊骇了。
郦清妍究竟是知道聆晰会打死人还是不知,她只知道死了个女的,还是连傅斯尔的死也知道?当着这么多人把一个女人从四楼打下来致死,已经足以让聆晰麻烦不断,失去慕容亭云的心,现在加上一个傅斯尔,不仅能让他直接从世子之位上下来,说不定命也保不住。
聆晔想起她说的话:只要布置得好,不用半年,三天后,公子可如愿。
若果这一切都是她策划,设计了只有十五岁的傅斯尔就这样被活活打死,她一早知道,却还是选择这样做。这个女人明明是花季年纪,最该天真浪漫不谙世事的时候,却狠毒到了令人胆寒的地步。想到和狠毒到这种地步的人合作,聆晔内衫全部被冷汗打湿,他不知心底的感觉是佩服还是害怕。
戏已看完,聆晔不再多留,下了楼,见浣沙园整个乱成一锅粥,头也不回地走了。
聆晔去了郡主府,郦清妍不在,他见到了蹲在门房里啃馒头的慕容玑。
对方蓬乱着头发,一身衣裳黑一块灰一块,看不出原来是个什么颜色,脸也没洗,脏巴巴的,啃着馒头的样子狼吞虎咽,聆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被献王宠上天际的小世子。
“你贵为世子,郦清妍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你!”聆晔目瞪口呆看着慕容玑,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慕容玑用手背擦擦嘴巴,半张脸都被脏手抹黑了。“她奉旨行事而已,不这样,皇上怪罪下来,直接让我给她牵马怎么办?”
聆晔想说你这模样还不如去牵马,忍了忍没说出来,“我带你去吃些别的东西吧,你这儿连口水都没得喝。”
“不去。”慕容玑摆摆手,往府里走,“我还要跟着寒露学武功,没空。她和姑奶奶出远门了,要七天后才回来,你有啥事儿可以告诉张岱,他会转达的。”
“没什么特别的事,路过这里进来看看,顺道瞧瞧你过得怎样。”至于看后的感想,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慕容玑斜觑他一眼,“路过然后进来?你不会喜欢那个恶婆娘吧?”
聆晔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慕容玑嘴里的恶婆娘是指郦清妍,“怎么可能,谁会喜欢那种人。”那么阴狠毒辣,谁娶谁倒霉,莫名其妙死了都不知道是死在她的哪个计划里。
“不喜欢就好,她是二皇叔的人,你的样子不用看也抢不过二皇叔。”
聆晔皱眉,“谁告诉的你她是宁王殿下的人?”
“寒露他们啊。”慕容玑耸耸肩,“他们私下里都叫恶婆娘宁王妃的,如果不是二皇叔的人,能这样纵容二皇叔的暗卫在府里自由来去?”
“我的确不喜欢她。”听到这话,聆晔陷入沉思,无意识呢喃了一句,倒像在强调什么似的。
慕容玑小老头一般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拍聆晔,对方往旁边飞快一让,结果没有躲开,青衫上顿时多了一个乌黑的五爪印。“不懂你们这些男人,嘴上说着不喜欢,身体却那么诚实。早点提醒你,免得你越陷越深。”
聆晔拒绝和这种自以为是的小毛孩儿说话,打了两句哈哈,问要不要给他带几身衣裳,得到拒绝的回复,然后继续乘车离开。
既然是他的人,为什么还会送那样的镯子?栖月究竟想要做什么?还是说,这帮人都误解了那两个人的关系?聆晔继续思考刚刚被慕容玑打断,没想出结论的问题。结果一个奇异大胆的念头冒出来,郦清妍这么快就送了他一份大礼,礼尚往来,他也不能落后,得还一份才是。
“公子回府还是去别的地方?”车夫问。
“回府。”
戏还没有结束,慕容亭云的反应才是重头,聆晔觉得兴奋极了,为这份礼物,也为要送还的那份。
第79章
正月十六那场朝堂之乱高起低落, 几大箱子奏折被慕容曒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大家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每天正常上朝, 正常启奏,正常争论,正常散朝。
事实上, 原本就暗流涌动的皇城中, 黑色的潮水流动得越发汹涌,那层薄薄遮盖的谎言已经快要盖不住了。在这些大事之下, 还加进了许多调味的小事。
敬府王世子当众打死右相家三公子,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之后世子被废, 人扣押在刑部, 也不明说是否问斩,没人敢去管。慕容亭云因为教子不严, 罚俸半年。
单黎辞官的奏折混在那些弹劾的折子里, 一并烧了,辞官一事不了了之, 单骏却提了官, 一举升至正四品殿前副都指挥使, 御前行走。虽然皇帝封官不按常理出牌不过问朝臣意思已成惯例, 这个做法却让很多人看不透,皇帝对单家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孙治的事已经转交大理寺查实,至于弹劾郦朗迭, 则没了声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不想再提这件事,众人面上不表,私底下,郦家已经被各种话都说尽了。皇帝如此包庇,真不知是好是坏。
正月二十是个大吉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宜提亲宜婚嫁,自然就有事情要发生。
丧偶几年的定国公向庆国公家提亲,求娶幺小姐刘容;约好一般,齐国公家四公子陈曲静向定国公府提亲,求娶五小姐清婉。两件事进展的很顺利,原本郦朗逸以为庆国公会拿拿架子,结果对方和别个家一样,出于珍视女儿的角度说先要问过刘容的意思,再给他答复。这话就是答应了,郦朗逸觉得这件事顺利到快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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