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复复地喊着这个名字,好像要把它刻进骨子里,如同刻骨铭心的爱情,如同不共戴天的仇恨。
那个女人一声又一声的“鄞炘”,混在轰隆的雷声里,从无法置信,到愤怒,到悲痛,到绝望,最后一切归为沉寂。
鄞炘浑身脱力,终于跪倒在大雨里,身体躬成一团,胸口的痛被锋利割开,呕出大口大口的血,落入雨水里,在身下扩散成一片血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冷就不灭绝人性写玲子和慕容曒的细节了,怕被刨坟鞭尸(:з」∠)_
第98章
听衱袶说完, 郦清妍前一刻还稳稳端在手中的青花瓷小碗突兀地砸落在桌面,滚了两圈,从桌沿掉下去, 碗中还冒着腾腾热气,熬得浓稠软糯的小米粥洒的到处都是,裙子也粘上了, 在大腿处浸湿出一大片水渍。
那粥才刚从盅里盛出来, 有多烫拾叶再清楚不过,忙忙地掏了绢子去擦, 又催促郦清妍去换衣裳, 就要请衱袶和焕逐两人出去。郦清妍根本没有理她,衱袶一番话似乎全部听清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前一刻还笑语盈盈和丫头们打趣的轻松表情与此时的震惊混在一起,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挂在脸上。明明已经诧异到这种地步, 开口时的声音却平静到令人心惊, “你说什么?”拾叶却感觉帕子底下的身子在细细地颤抖,对方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写着难以置信。
焕逐没想到她听了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拦着衱袶不让他说, 被郦清妍寒气森然的眼睛看了一眼, 准备去将衱袶拉走的手停在了半空。
衱袶看了看身旁选择噤声的焕逐, 又看了看脸色越发不好的郦清妍,只得又从头说了一遍,比方才那次更加详细, “昨日傍晚有人假传煊太妃懿旨,宣庄四小姐入宫,人在宫门口让鄞炘接走,送入仪瀛宫,被皇上给……”衱袶没有直接将话说完,可无论是郦清妍还是在屋子里的丫头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今日一早皇上不顾皇后反对下旨,越级晋封庄四小姐为令妃。鄞炘在仪瀛宫门前切腹自尽,被太医救了下来,人没有死得成,送回了鄞家。鄞家和庄家两位家主事先并不知晓庄四小姐与鄞炘的关系,现在两家人乱成一团,四处打听这件事的实情。”
一番话说完,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再出声,沉默持续了很久。“这怎么可能呢?”郦清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努力隐忍着、控制着让自己不拍桌怒吼出来,手紧紧捏起,指甲掐进手心,尖锐的疼痛让濒临爆发的她克制着最后一分冷静和清醒,不然她不知道盛怒之下的自己会不会直接冲到鄞家把鄞炘活烹。
“因为什么?”郦清妍听见自己在问衱袶和焕逐,对方眼中微露疑惑,自己居然还能继续稳着声音解释了一句,“鄞炘为何要把庄梦玲卖给皇上?”
解释的非常直白,却一语中的,鄞炘的确把人给卖了,利用对方的对他的感情和绝对的信任,将人亲手送到慕容曒床上,事后以自尽了事。郦清妍觉得自己还能保持清醒问缘由,完全是被气得狠了,怒吼和疯狂不足以发泄心中的愤怒,她要以建立在对这件事绝对了解的基础上,以仅有的时间,制定出有效的解决方法。
“先前呈给少阁主的讯息里提到皇上欲对庄家出手,盗走了庄家的账本,落下一封伪造的庄希华与赵国将军交换机要的信件,又有其他接受巨额贿赂等若干证明,当然这些都被小姐和庄四小姐秘密清理掉了。摸约皇上在康郡王府安插的探子察觉到了庄四小姐和庄希华的异样举动,将这些事报了上去,皇上知道再对庄家出手不一定能一击而中,矛头转向开国郡公。”
郦清妍并不全信焕逐的说法,仅有的神智全用来思考。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先把焕逐话中的纰漏指了出来,“既然要灭鄞家,作何又要赐婚于鄞霜华和番王?”
“这道旨是番王自己去求的,于皇上要做的事并无影响。赐婚会蒙蔽众人视线,只要不过门,鄞家出事自然无法牵扯上番王,即使是出了事,皇上应该不会在意此举是否会折损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弟。”
郦清妍把话捋了一遍,眉头深深皱起来,猜测道,“皇上故意将自己的意图暴露出来,让鄞炘察觉,后者去求情,然后皇上提出让他拿庄梦玲来换鄞氏整个家族的性命?”
“大概是这样。”焕逐点头,“不过换的不止是鄞家,还有庄家。这些世家要是细查,任谁都有可大可小的污点,即使没有之前私下布置的那些,皇权在手,皇上要编出个缘由要了这两家的命,并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此处,弄香心里的疑惑达到了饱和,忍不住问出声来,“这一切和庄四小姐又有什么关系?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没有让皇上惧惮的权力地位,也没有滔天的钱财富贵,皇上为何独独要她,何以她的人就能救下庄鄞两家阖族性命?”还有一句她没敢说出口,就是有傅皇后在,庄梦玲的容貌也算不得能让帝王不择手段定要得到级别,在她眼里,庄梦玲是哪儿哪儿都不及郦清妍的。
郦清妍凉凉地笑起来,笑声听在弄香等人的耳朵里无比的渗人。结合前世的经历,加上与慕容曒的几次对话,她几乎要确信心中所想。“这哪里是要放过庄鄞两家,他不过在玩弄这些人,以看见他们痛苦为乐罢了。以庄梦玲的性子,要么不堪羞辱自尽,让他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处置庄家;要么恨透了鄞炘,以妃位牟取更大的权利为母家铺路,让庄希华将鄞家尤其是鄞炘残害到家破人亡。如果事态发展为后者,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坐在高位,看着这两家自相残杀就足够了。”
弄香半知半解,衱袶和焕逐却听懂了,如同被寒冰之蛇紧紧缠住,背上的寒毛不由一根根竖起。如果真如郦清妍分析,这个皇帝的可怕和阴狠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一种残忍扭曲的乐趣,一种建立在他人生离死别,由爱人变成仇人,而后相互杀害的基础上,做为旁观者,得到无法替代的欢愉和爽快。
慕容曒究竟是怎么长大的,才能长出这样可怕的性格?郦清妍想起煊太妃曾多次提及她对不起先皇后,没有好好规劝指引好她的孩子,难道指的就是慕容曒这让人无法理解额疯狂和残忍?
“你们还不准备告诉我真相吗?”艰难的郦清妍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如同含了千均之力,是质问,更是无奈的央求。
衱袶和焕逐都嘴唇紧闭,不发一言。
“不说?那我做这个少阁主究竟有何用!你们天天跟在我什么又有何用!”几样愤怒相加,已经快要她所能承受的极限,突然就这样怒吼出来,面容都狰狞起来,“我筹谋,策划,一步又一步,都让鄞炘这个蠢货,因为你们半真半假的信息给毁了!”
无法疏解的怒火堵在心头,只为发泄,手臂在桌上狠狠一扫,杯盏噼里啪啦落到地上,摔成一地碎片。大力之下,根本忘了方才弄香拿来切火腿的小刀就摆在手边,恰好从尾指上划过去,手上只感觉一凉,苍白只是一瞬,不过一息,皮肉翻起来,顿时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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