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清妍掀起眼皮,瞟了一直叽叽咕咕不肯安静的小姑娘一眼,“闭嘴。”
汐凉被这一眼瞟得浑身哆嗦,一下子退出好远,搓着胳膊委屈道,“哦……小姐姐有话好好说嘛,这么凶做什么?”
郦清妍一脸迷茫:我只是让你别说话而已,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凶了?
被她在耳边蚊子似的闹了一通,心里那些计划也想不下去了,看着缩在角落里一看就是装委屈的汐凉,心头突然冒出几个问题。这个女孩儿非常不简单,能够躲过十二禤阁布下的天罗地网,毫发无伤落在郦清妍面前,也许因为从小长在即曳身边,有这个身手也算正常的事。可是她小小年纪,行军布阵比久经沙场的老者还要厉害,这个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你的兵法行军之策,我看了景培文上的折子,略有了解。可否冒昧问一句,这些东西你是跟谁学的?即曳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连种事情也会的人。”
汐凉完全抓错重点,“景培文是谁?”
“福建刺史。”
“哦,原来那个老头子叫这个名字啊,我跟他不熟,他为什么要在折子里说我?”
这样顺着她的思路说下去也能获取不少信息,郦清妍不执着于自己的问题,转而回答她,“景培文上奏,称述你在此次剿匪中的功绩,说你天资极高,希望皇上同意,收你做宣文朝女将。”
“呀,这家伙真是和他儿子一样,满肚子坏水。”汐凉不满地噘嘴。
“你认识景皓?”郦清妍有些意外,“再说收你做女将难道不是为你求功德恩宠,让你不是白白在干事,怎么就算坏了?”
汐凉头一抬,“景皓又是谁?”
郦清妍扶额,“景培文的儿子。”
“哦。原来那个公子哥叫这个名字啊,我和他很早以前就认识的,他请过老男人帮他杀人,是我接的这趟生意。然后知道了这男人一点也不简单,坏死了,还想娶我。我还这么小,他都不放过,穷追不舍,可恶!”
汐凉磨牙唾弃半天,“至于小姐姐说的什么功绩,谁稀罕那个,完全是看在单傻子面子上才出手罢了,我一个赵国人,要宣文朝的品级何用?”鲜嫩的手指没有半点习武之人的茧子,指了指她自己,“虽然我看着和老男人一样不靠谱,但是我是不会叛国的。”
郦清妍哑然,汐凉的话里信息量有点大,她一时间有些跟不上。
汐凉似在帮着复活庄梦玲时憋狠了,有一肚子话要说,逮着郦清妍就不放手,叨个不停。“至于我为何精通兵法,说天赋秉异有点假,但是我真的很擅长这个,可能我是某位武神之后?反正老男人也忘记是从哪里把我偷出来的了,哎……”精致小脸露出愁容,“不知那些已被我忘记面容的亲人们,可还健在。”
即曳一翻身,又踢了汐凉一脚。
汐凉炸毛,单手抓住即曳的脚踝,将人整个甩起来。“老娘让你装睡,你再装睡,弄死你!”
即曳伸手扯她的头发,“让你先撒谎,老子天天求着你回家,打死也不回去的是谁?从实招来,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是不是为了我的钱?”
“要不是我帮你接生意,你能有钱就怪了!老不死的男人,那些钱有七成都是我赚的,你敢独吞,我弄死你!”
郦清妍面无表情看着眼前扭打成一团的一男一女,她的问题还没问完,该不该劝架?
算了,还是继续想自己的事情,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郦清妍一夜没睡,虽然中途沐浴过,脱下那身血衣,鼻尖仍旧萦绕着血腥味,无法散去。容潋的马车在半路便和郦清妍他们分开,由即曳安排的另外一批人接走。
马车到夏园时,天边已露出曙光,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
郦清妍头很痛,却没有睡意。弄香给她换了身衣裳,她看到屋里摆着的收拾好的行李。
“暂时不去阁里,准备马车,我要回敬王府。”
拾叶贴心地问,“小姐是去见王妃娘娘,还是要去住上几天?”
“先去再说吧。”
卷珠担心她的身体,“小姐昨夜一眼未合,要不要歇一歇再动身?”
“我没事,何况在马车上可以睡。”
菱歌和听棋彼此相视,都无奈摇头,昨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焕逐的尸体已经被人带回十二禤阁,之后郦清妍召衱袶怅亓二人密谈,再之后她就和即曳出去了,回来之后,连休息一下也不曾,又要出门。
几个丫头心里头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只怕郦清妍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这口气一旦散了,真说不清楚她会怎样。
郦清妍来的早,在蓼汀门下车,车边已经立了许多人迎接她,口中呼着,“请长郡主安。”这个排场,和第一次与温阑进敬王府时的情景何其相似。
弄香拾叶护在郦清妍身旁,扶着她缓缓往落晚居来。除了亲自出来接人的画雅站在她斜前方带路,其他人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母亲可在?”
画雅温声答道,“在的,刚起来不久,出来接长郡主时,正在用早膳。”
“何必让这么多人来接,兴师动众的,让她们都散了吧。”
“是。”画雅福了一福,落后一步,朝身后那些人打了打手势,人群自无声退去。
郦清妍跨进温阑的屋子,看到对方歪坐在罗汉床上看书。非常慵懒闲适的打扮,松松批了一件衣裳,头发未梳好,浓墨一半披在身后,随意拿缎带扎了扎,一眼望去,竟无一丝白发。
温阑从书页上抬头,柔柔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好久不见,我的妍儿过得可好?”
郦清妍径直走过去,在她脚下的绣墩上坐了,手臂环住她的腰,脸埋在她的膝盖上。是发自内心的最脆弱又依赖的动作。
“妍儿过得不好。”郦清妍说,“母亲,焕逐死了,是栖月杀的。”
温阑的手臂也环在她身上,轻轻拍着她,轻抚她的头发,“我已经知道了。好妍儿,别难过。”
手底下的身子还是忍不住轻颤,“妍儿想不通,栖月为什么要杀他……”
“很多人的死都没有原因,许多人杀人也不需要原因。妍儿,你所认识的栖月,只是极小部分的栖月,那个孩子,和皇上一样,是在扭曲的环境下长大成人,爬上巅峰的,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属于他们的东西,何况焕逐还犯了死忌,即使栖月现在不杀他,以后也躲不了一死的下场。”
“栖月杀了母亲的部下,母亲为何不生气,也不难过?”
“一个是在我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一个是忠心耿耿的手下,现在一个人将另一个杀了,我该痛心孩子的不懂事,还是可惜自己失去了一名得力干将呢?”温阑轻拍着郦清妍,缓缓道,“与其不知如何,不如接受这个事实。再说我杀了太多人,也被太多人谋杀,见过的死亡数不胜数,除非是放在心尖上的人,不然这颗心是不会轻易被触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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