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清妍好生回想了一番,猜测此人应是温阑的心腹笃音侍从,是慕容亭云安排在她身边贴身保护的死士,武艺高强,在慕容亭云的死士队伍中身份奇高。只是在明年的皇家春季狩猎中为保护温阑坠入山崖而亡,郦清妍嫁入敬王府时此人早已落葬,不曾见过真人,诸多事迹也是从下人们的闲聊中得知。
温阑坐在花厅主位,宋佳善和赵凝都在,几个人正礼节性地说着可有可无的话,郦朗逸好几次要把话题扯到慕容亭云身上,都被温阑不动声色地盖了过去。郦清妍走进去,行了叩拜大礼。温阑露出慈爱的笑容来,拉着她的手问,“用过午膳没有?”
对方的这般动作让郦清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立在主位前,顶着身后三道灼灼的目光回话,“回王妃娘娘的话,刚用过。”
温阑带着些歉意,“我来的时辰不好,打扰了你用午饭。只是止不住想来见你,就第一次不顾礼数了,你可莫要怪我。”
郦清妍被她说的笑了起来,“王妃哪里话,小女岂敢怪罪您。”
宋佳善,赵凝,还有郦朗逸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温阑不给他们开口询问的机会,直接下令道,“本妃同贵府七小姐有些话要说,国公爷同夫人自忙去,不必陪我这个妇人。”一边端着架子下发命令,一边悄悄向郦清妍挤了挤眼睛,模样仍旧温和,夹带了一点老小孩儿般的可爱。
郦清妍一时间没忍住,也向温阑挤了挤眼睛。
这个小动作是温阑要联合郦清妍做什么趣事时的惯常表情,是俩人最亲密信任的小动作。曾经花了很长时间才培养出来的默契,在这一世第二次见面就不直觉流露出来,郦清妍越发觉得,当年利用了她的自己是多么的罪不可赦。上一世和温阑走的近了,才发现这位吃斋念佛的王妃内里有多么的可爱,也弄清了慕容亭云那样宠爱她的原因,温阑的性格实在反差的明显,很是独特。加上母家的富可敌国,使温阑的嫁妆丰饶富足的令人咋舌,给敬王府的显赫增添了不可小觑的助力。
郦朗逸和宋佳善往外退的途中,都给郦清妍使了眼色,要她谨言慎行,千万莫惹恼了这尊神。郦清妍将那藏枪夹棍的暗示看在眼中,却并不放在心上。待得三人出了花厅,温阑将郦清妍拉得更近,“别站着了,快快坐吧。莫隔那么远,就坐我身边,好说话。”
郦清妍道了句,“谢王妃娘娘。”得体地落座,脸上不见有受宠若惊或假意矜持的神情。温阑瞧了,面上不显,心中又添了几分赞赏满意。
“脸上怎么了?”待郦清妍坐定,温阑率先开口问。
郦清妍倒不曾想她一开口问的是自己的情况,有些犹豫地回答,“受了家法。”
“何故受罚?打在这样的地方,力道这样重,也不怕留了疤?”言语是平静的温和,流露出轻微的关切是真真切切的。
“言语不敬,冲撞了父亲。”郦清妍如实回答。
温阑惊讶,“所为何事?”
郦清妍耐着性子把方才给清婉讲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给温阑听,末了添一句,“能顺利离开皇城去金陵,只挨一巴掌,实在是很合算的。”
“你这孩子也真是……”温阑简直不知该骂她好还是称赞她好,稳了稳声音,“若我不放你去金陵呢?”言语之中夹杂了一点狡黠,有种势在必得的自信。
“啊?”郦清妍完全没料到这一出,怔住了。
“不然你以为我今日为何这般着急地来找你?本妃可不单单是为昨日之事前来道谢的。”温阑斜了郦清妍一眼,眸子异常清亮,“我这个病缠了我一辈子,年岁渐长,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都弄得我死去活来。还以为什么时候就要这样去了,上天却给了我你这么个宝贝丫头,你说我能这样放你走么?”
“我可以把推拿手法教给娘娘的贴身之人,娘娘让她每日为您揉按一次,症状定会缓解。娘娘这病,并非非我不可的。”
“旁人听了我方才的那番话,只怕要为自己马上就能到手的飞黄腾达喜不自胜,你想的却是怎么推脱,真是个怪丫头。”温阑饶有兴致地看着郦清妍,“你就这么不想留在家中,被迫嫁人?”见对方点头,温阑想了想,“这样吧,你随我进敬王府,为我治病,我便想法子让你不会被嫁出去,自然也就不用离开皇城。”
这样的专横独断,倒有点慕容亭云的架势,果然夫妻久了性格就会相似。可是郦清妍是绝对不会就这样去敬王府的,一个聆晖自不消说,还有一个温漠,这一世最不想见到的人都在那里,如何能去?
温阑见郦清妍不说话,就露出有些无奈又难过的表情,“你也应该是知道的,我无儿无女,王爷让我过继一个孩子来养,却也总挑不到合心合意的。我那个亲侄子更是,打着来探望我的名头,却天天跑得不见人影,前几天留了一封信就回了江南。我一个妇人,膝下孤单,又有这顽疾,苍天垂怜,让我遇着你这样又合心意又能帮我治病的孩子,你就看在我病弱可怜的模样上,答应了我罢。若你不愿留在皇城,执意要离开,也没有什么难的,待治了我这病症,我亲自送你回金陵去。”
温阑从未对郦清妍说过这样的话,郦清妍只知她性格温和偶尔反常跳脱,却从未见她像这样苦口婆心劝说过谁,说起往事时语气中的孤单寂寥不是假的。虽早已不是良善心软之人,一颗心也练就成了铜墙铁壁,面对一直愧疚以对的温阑,郦清妍还是被她的一席话说的动摇了。
而且郦清妍还注意到了她话语中的一个信息,温漠已不在敬王府。这让郦清妍觉得意外,按温漠的性子,不该回家张罗准备然后登门求娶清婕么?怎么会突然就回了江南了?难不成又遇着了一见倾心比清婕更加貌美的女子,追着人家走了?
转念一番思索,温漠不在,倒是极好的一次治疗温阑的机会。若真去了金陵,倒是没有多少机会见着她了,更别提给她治病。
此刻,面前的温阑目光殷切地等着自己的回答,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郦清妍张开嘴,缓慢又斟酌地说道,“王妃娘娘这样看重小女,实是小女之幸。只是娘娘身份高贵,小女怎敢麻烦您操劳这些事情。”
温阑拍着她的手背,“只要你答应我的请求,再操劳些我也心甘情愿。”见对方不再拒绝自己,便继续开口说,“客气话就莫要说了,按我说的办就是,去收拾东西吧,一会儿就随我去敬王府。房间我已叫人收拾出来了,若是你想与我一同住也是可以的。不过聆昐那丫头听说你要去王府,怕是要让你过去与她一起住斜阳阁。”
眼前之人瞬间由低沉哀伤变作精神抖擞,郦清妍半天没说出话来,看着温阑这个架势,忙问,“娘娘这是打算让小女过去住到何时?”
温阑一本正经道,“你何时治好了本王妃的病,就住到何时。”
郦清妍有些头疼,“小女的医术是从暇时抽空看的几本医书上学来的,并不精,能治疗娘娘的旧疾全是机缘巧合。而且,小女的父亲母亲并不知小女会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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