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清妍醒过来的那次,栖月就在她身边,看她双眼空洞,看着眼前挥舞的手,然后又以一副没什么关系的表情继续长睡,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扎了一刀,不敢叫她,怕她发现现在并不是黑夜,而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情绪激动,在两种体质融合的危险当口,引发更恶劣的后果。
栖月当然希望她能完好如初,但其实就算是瞎了,她在他心中依旧是最完美的,这个人,这个越靠近就越让人发现她身上藏着无数谜团的人,栖月已经深深陷进去,再也不肯放手。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保护着她,能够在死前,把一切都安排好,给她一个安静无虞的未来,结果事实证明他错了,郦清妍为了救他所付出的代价和努力,是他永远也想不到并且无法估量的。她说她欠他的东西,一定会还,他曾经不相信,结果这人真的把命还给了他。
“我会回来的,你要好好的等着我。”
“乖一点,月,你要乖一点,不会痛,昀儿不会让你难受……”
“我后悔过很多事,却绝不会是这一件。”
“月,我爱你,所以不要离开我。”
……
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承受,只求你能好好的活在我身边。
栖月终于明白她那些话的含义,也终于明白在他进入她的身体前一刻,她为何会哭。因为她在害怕,怕所有能做的都做了,这个唯一的方法却仍旧救不了他。
他应该再敏感些,若是能再了解她一些,就能感觉到她那份坚定里,饱含了多少孤注一掷的担忧和恐惧。
栖月从未如此幸福,也从未如此难过。
从梅林相遇那一刻起,这个如同异世突然降临的仙女,带来了他所有的梦寐以求,包括想要长久的活下去。千秋霸业,名垂青史,又算得了什么,他慕容栖月此刻所求,也不过是祈愿她能一切无碍,以长长久久携手相随。
如果没有她,寿与天齐也只是饱含孤独的数不尽的白天和黑夜而已。
但是,她身上一夜之间迸发出来的疑点,一个也没被栖月忽略。暗卫跪在栖月面前,把从聆晖身上能挖到的所有细节,包括他的腿一天痛几回,痛的时候咳几声这种事情都报给他听,要再详细,就只能查他每顿饭吃多少粒米,睡觉翻几次身这种事情了。
栖月皱紧眉头,“你说,永安是在听到对方说出名字后才对马使手脚,把聆晖的腿彻底毁掉的?”
“回主子,千真万确。”
“永安与那聆晖是第一次见,从未有过交集,没有什么仇,以她的性格,为何会突然下此狠手?”
“公主后来对她的侍女说,是因公主喜欢的人受了欺负,那人选择原谅,而公主却看不过去,替她出气。”暗卫把永安的原话说给栖月听。
替她出气……可是已经把聆晖和郦清妍之间的事情全部翻出来,翻来覆去研究了无数遍,除了郦清妍给他送药后来又不送了,以及看不上他拒绝与他合作,转而扶持聆晔,这两人之间再无过节。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永安这个“单纯善良”的小丫头一反常态做出那等血腥的事情来,就算是因为心疼郦清妍所有护短,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栖月实在想不到原因,或许只有永安本人,才能解答折磨他快要受不了的某些或者全部问题。
永安缩在小板凳上,抖着小身板,强撑着问面色十分可怕的栖月,“二,二皇兄,有话好好说,别,别这样看着安儿……”
栖月危险地眯着眼睛,“如果我不这么看你,一会儿的问题你会说实话吗?”
永安抱着脑袋痛苦道,“我就知道以二皇兄和昀姐姐的关系,到最后肯定会怀疑昀姐姐的来历的啊!”
“什么来历?”栖月已经做好了这个丫头从头至尾插科打诨的准备,想方设法从她口中套话。
“安儿说出来,二皇兄不会相信的。”
“你只管说。”连极寒极炎同集于一人身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栖月不能接受和相信的?他巴不得这丫头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永安纠结得不得了,在栖月灼灼的目光中完败,“好,若是安儿说了,二皇兄就算再惊讶,也不可以去找昀姐姐求证,不能表现出来你知道了,也不许告诉姐姐是安儿同你说的这些事。”
这小丫头片子一看就比栖月预料的还要知道得多,栖月连连保证,心里却跳的厉害,紧张得不行。
永安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个开头,“二皇兄相信轮回,相信因果报应吗?”
“什么,意思?”
……
“这就是全部了。”永安快要将她那衣摆揪烂了,“昀姐姐只和我讲了这么多,至于其他的,或许有更让她绝望无助的事情存在。要达到她这样的心境,必定经历的是惨烈到极致的悲痛,二皇兄,昀姐姐曾经过得很不好,也许因为这些非真非假的记忆存在,她才那么拼命地想离开这个地方。大概唯一在她计划之外的,就是会喜欢上二皇兄吧。”
栖月快要不能消化永安告诉他的这些事情。
什么重生,什么天道……
他原说为何她对某些人抱有莫名敌意,又对一些素昧平生的人格外亲厚,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心机和本事,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不成,便将计就计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短短一年不到,从普普通通的定国公府庶小姐,变成了风光无两的昀长公主。她的运筹帷幄,知晓小曒肃清计划,洞悉一切发展方向,不是因为她聪明绝顶,而是这一切她都经历过。
所有原因,都在这个让人完全无法相信的故事里。
他爱的人,活了两世,背负了那么多伤痛,在颠沛流离万念俱灰之后,却选择以那样坚定的方式告诉他,我爱你。
第172章
“栖月呢?”
郦清妍坐在金丝楠木圆桌前, 慢慢喝着粥,问正在给她夹菜的弄香。
“晨起时听华阳宫的人过来说,宁王殿下出宫办事去了, 若是小姐找他,便告诉您一声。”虽然已经是长公主,却改不了口, 加上郦清妍不允, 这些一路跟她走来的丫头全部还是称她为小姐,有那些实在不熟络的外人在时, 才喊一句公主。
郦清妍自醒来后食量开始减少, 小猫一样吃几口就饱了,栖月废了好大的功夫, 非但没把人养胖些, 反而更瘦。拾叶总担心风要是大些,就能把她刮得没影, 找都不知去什么地方找去。
郦清妍扔下还剩了大半碗薏米粥的白玉小碗, 满桌子的菜就没动几口,这阵仗已经比小奶猫吃的都少了。她用丝帕拭了拭嘴角, 声音都是懒洋洋无力的软绵, “躺了这么久, 乏了, 去取披风来,陪我到林子里走走。”
弄香为难地看着那碗粥,“小姐就又不吃了吗?”
郦清妍叹口气, 亦是一脸为难,“实在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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