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清妍看见清琅时,对方刚好从梅林里出来,雪已经停了,天地洁白,红梅绽放,红艳灼灼,衬得一身月白织锦直裰外披灰鼠皮大氅的清琅越发风姿卓绝,容貌英朗,宛若谪仙一般向自己走来。
“琅哥哥。”郦清妍站定,笑着叫他。
“听说妹妹大安,特到棠梨院看望,听棋说你去了母亲那里,我便过来了,原想要在母亲那儿才能见到,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清琅娓娓道来,声音如同诗歌般动听诱人。“身体如何?看着气色是不错的。”
“谢谢琅哥哥关心,已经不妨事了。与我一同回棠梨院吧,我给沏你爱吃的茶。”
“不了,出门还有一趟事情,改天再来瞧你。下次莫要在雪地贪玩了,免得生病,劳民伤财不说,主要是自己遭罪。”清琅靠近郦清妍,帮她理了理大氅的兜帽,帽檐一圈雪白的绒毛,几乎快把郦清妍的小脸埋了,清琅看着觉得很可爱。
“我听琅哥哥的。琅哥哥是要去哪里?路过漱芳斋么?上次带的点心,我又馋了,哥哥能帮我带一匣子回来么?银子我让弄香给你送过去。”
清琅止不住笑,“不是你馋了,是你院子里那群馋猫饿了罢?”没忍住刮了刮郦清妍绒毛里露出来的鼻子尖,“偏偏你每次都给她们说话,这么好性子的主子。”
郦清妍觉得痒,皱了皱鼻子,“这次不止她们馋,我也馋了的。”毕竟已经有七八年不曾吃到了……
“好,每样口味我都给你带一些回来,只是每次别吃太多,小心积食不克化。”
“我知道的。”
“快回去吧,外面太冷,别又冻着。”
“好,琅哥哥自去忙吧,我和拾叶慢慢走回去就好。”
清琅轻轻拍了拍郦清妍的脑袋,抽身而去。
郦清妍看着清琅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和拾叶继续回棠梨院,心中不由回忆。清琅今年二十二岁了,身职从四品明威将军,做了一个武散官。他十八岁的时候,家里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可是对方姑娘订婚后就生了病,缠绵病榻一直不好,起初是等着对方病好再娶进门,后来一拖就是好几年,家里要退亲,清琅却不愿,说这样把人家正经的姑娘拖老了,却不娶了,不是郦家能做出来的事情,他愿意等那姑娘病好。这件事还被传成皇城里的一段佳话。可是郦清妍知道,清琅哥哥是终生未娶的,那姑娘后来也病死了。这事前世一直没有想明白,不知这一世能否知道答案。
走了几步,天气突然放晴,阳光普照,天地间华光流淌,灿烂明媚。
郦清妍长长吐了一口气,叹道,“若明天也是晴天就好了。”
拾叶小心地扶着郦清妍,听到这话,便回道,“久雪必晴,定然是个好天。”
久雪必晴。郦清妍将四个字噙在嘴里念了两遍,眼睛眺望远处结了冰的细波池,心情突然就格外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要回南京弄公务员政审的事,一大堆材料要忙的飞起来了。希望不会影响自己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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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次日巳正,郦清妍到了康郡王府,才发现庄四娘邀请的人要比自己想的多上许多。庄家几房尚在家中的小姐们,单家大娘单茵二娘单芙,赵家的几位小姐,连敬王府家的也邀了好几位来,莺莺燕燕穿红戴绿的一大片,吵的郦清妍脑门直疼。
庄四娘在请柬上说,郡王府得了一株六瓣绿梅,今年头一次开,这等奇物不敢独享,特邀好友至郡王府一聚。
郦清妍看着密密匝匝的人头,众人头发上衣服上的珠宝泛光,银铃般的声音此起彼伏,心中感慨,原来皇城之中竟有四成的世家女子是庄四娘的好友呐。这么多人围观一棵树,也不怕呼出的热气把树木热坏了,散出的胭脂香味把花朵熏谢了。
庄四娘不得空照顾自己,郦清妍便和单家大娘单茵说话。为了让诸小姐玩的开心合意,庄四娘特地请来了皇城里有名的戏班子,还请了耍皮影儿的,席间各色点心也是特地请来漱芳斋的师傅做的。花厅里人声密集,大家都讨论着一会儿先去看梅花,还是看皮影儿,或者去听戏。
郦清妍被花厅里浓重的胭脂气味熏的受不住,借口去净房,留了单茵,带着拾叶从花厅悄悄溜了出来。
康郡王府的梅林不逊于定国公府,只不过特地种成了五瓣梅花的形状。郦清妍在梅林中的石子路上缓缓走着,白雪红梅,景色美好,闻着清冽梅香,吐尽肺腑中的浊气,心情总算没有那般压抑烦闷了。郦清妍本就不是为那绿梅而来,只为躲家中那个要来的瘟神,如此在梅林中走着,倒也自得其乐。
小姐们都在花厅里,此刻梅林没有人,静悄悄的,万籁无声。走的久了,觉得有点累,拾叶寻了一处石凳子,铺了皮毡,让她坐着休息。郦清妍坐下来才发现帕子不知何时掉了,许是出来时忘在了花厅。郦清妍让拾叶回去拿,拾叶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郦清妍道,“这处远近都没有人,不用担心,你快去快回便是,我在这里等你。”
“那小姐一定莫要乱跑,等着我。”拾叶再三叮嘱了,才快步走回花厅。
郦清妍一个人坐着,倒也没有觉得无聊,伸手从一旁的梅花枝桠上摘下一朵红梅,捏在手里,慢慢捻着玩。等了半晌也不见拾叶回来,坐着的这里起了风,吹得身子越来越冷,郦清妍拉紧大氅,站起来绕着石凳子走动热身。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拾叶回来,郦清妍受不住了,离开了那处,想在附近找一个没有风的地方继续等。
郦清妍已经靠近了梅林的中心,发现这里竟然种着一圈白梅,梅花中是一个不高的阁楼,掩映在高大的梅花树里,四角翘起的屋檐上挂着青铜铃,随着风发出不算清脆的响声,异常的诗情画意。
这一圈白梅长的高大,开的也繁盛,郦清妍活了两世,都不曾见过这样粗壮的梅花树,平日里见得莫不是曲曲折折,被人修剪得符合美感。这里的树一看便是任其生长的模样,加上一路来红梅看的多了,突然见着这样的景致,郦清妍心中欢喜,一时倒忘了身上的寒冷,贪看起梅花来。
转过两株粗壮梅树,郦清妍猛然看见二十步开外的地方,有一个男人。
合抱般粗的大树下,青砖铺就的地上,雪被扫开一个圆形空地,铺了一条厚厚的羊绒毯子,毯子上是几个猩红祥云金丝绣的松软大抱枕,那个男人歪坐在毯子里,一条手臂撑在抱枕上,支着头,另一只手捏着一个小小的青玉酒杯。随性的躺姿,他曲着一条腿,拿酒杯的手搁在拱起的膝盖上。顶级华贵的天水碧绸缎衣裳如同最柔和的水流,在他身边如涟漪一般散开,未束的长发一丝不乱,像是比衣料更为精致的锦缎,从后背倾泻而下,蜿蜒着压在宽大的袖子底下。
这里是郡王府后院,女眷聚集地,平常男子不会放进来,他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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