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华延知道沈凉渊的情况,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他,凉渊他是华延的利剑,也是他的软肋。到时候若是高阙以割地相送作为交换,不论割多大,割哪里,只怕华延也会去做。那时朝臣反对,民议四起,不仅是对民心还是君威都无益,对沈凉渊也无益。
华戎不知道沈凉渊是不是曾经也考虑到过这一层,但是沈凉渊最终还是选择了坚决不说,华戎知道,如果沈凉渊不愿去找韩炜,就算是华延同意了,只怕也不能救他。
何况,华延和沈凉渊,彼此都难以接受去找韩炜解毒这件事。对华延来说,是痛苦的割舍,对沈凉渊来说,更无异是侮辱性的苟活。他知道,凉渊一向自尊,是一副宁死不屈的倔强。
“皇兄,现在再说已是枉然……”
“你果然有事瞒朕!”华延愠怒的看着华戎。
华戎跪下道:“臣弟是有所隐瞒,不得已为之。”
“说!”
“凉渊在令次一战中,身中剧毒……他一直强撑着,也是有苦衷。”
“身中剧毒……”华延如被雷击,身子一震,他突然想起之前沈凉渊那一次次凝语不言,总是蹙着眉头的样子,那时候,自己很生气,可是隐隐觉得,他那是一种在放弃解释的“甘愿”。
华延越想越懊悔,眼前不断在反复沈凉渊那蹙眉隐忍的面容。他眉宇凛冽的一收,怒声质问华戎:“为何不告诉朕!为何!”
“凉渊身受赤疴毒,能解毒的只有韩炜一人。”华戎顿了顿,抬头看向华延道:“皇兄能放手么?凉渊他太了解皇兄了,你不会的……”
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华戎想,也许自己也是想替凉渊确认一个答案。
华延脸色一僵。
原来是这样,自己原来都不知道。曾经那般迁怒他,言语羞辱他惩罚他,可是凉渊他,却什么也不说……原来最终是自己不信任他,让他寒心了。
有些话,若能明白,焉需言语。是了,他虽至死不说,可是其实心里仍是希望自己能够明白。
华延重重的闭上眼睛,他艰难的思考,痛苦的抉择:“……朕岂能不救他?如果他与朕说,朕一定要救他。”他拳头紧握,指间深深掐进掌中肉里,韩炜!
长伊关隘,高阙大营。
一人披甲佩剑,高长的身影立在山上向下俯瞰,宽阔的伊江,江水泛滥。他愁眉紧锁,看来要夺回长伊,需要重整方案。
韩炜走上山,看着那人的背影立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动过一寸,知他定是又在想战略。
韩炜眸中得意,颇有些成就感的勾唇一笑,再走近一步:“阿易。”
那人转身:“太子殿下。”
韩炜给他披上一件披风,笑道:“山上风大。在看什么?”
“在看我们失去的领土。”他指着山下那片江水:“我在想,等我们夺回长伊,便打过去,打到赵国的成壕去。若是此战告捷的快,我们便乘势开拓,趁着现在是夏季,我们那时可以江上作战,我军擅长水战,赵军不擅。但是时间最多不可过秋季。”
韩炜笑:“你是怕,若是入了冬结冰,就会面临赵军的冰面突袭?”就像上回那一战。
“不得不说,我的确佩服上回夺了长伊的那位信威将军,以少敌多,胆识过人。不过,也不乏轻率和冒险了些。”
“一个将才自然知道用兵忌讳轻率,能让他这么做……”韩炜笑的有些深意:“也许是因为,有让他冲动的理由或者是某个人。”
那人淡的淡笑了笑,也想不明白:“也许吧。”
“你也是我高阙的将才啊。”韩炜笑了一句,看着他。
“殿下过奖。”阿易不以为意,说时又将视线转回江面:“只是如今要夺回长伊,只怕更为艰难。隔着被占据的长伊关隘,此时的优劣之势,也与往日大为不同,大业也已经易主,只怕向他们支求协助的事,更难了。”
韩炜听着慢慢微眯起眼睛,似乎准备要打断他的话。
“不过我愿意请一队兵……”
“阿易。”韩炜打断他,笑道:“长伊此战,你不必出面了,留守后方即可。”
阿易疑惑:“为何?”
“你守住后方也没什么,冲阵就交给我,你难道是信不过本太子?”
“臣是将,不在前方拼阵厮杀,又何必在沙场握枪?”
韩炜听出他话里的不满,下巴一挑:“怎么?易将军是要气了,要撂挑子了。”
“太子为何这么做?”毫不避讳,继续发问。
韩炜更不避讳,轻声一笑:“本太子向来阴晴不定,你也该知道了。”
韩炜说完,转身便离开。
“太子。”阿易喊住他,问:“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真相?”
韩炜回头:“等此回长伊之战结束,你替我打到赵国边界去,我便告诉你。往后你夺一处赵地,我便告诉你一些,交易不错,如何?”
“好。”阿易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韩炜眉头一皱:“这么爽快?你用性命去拼,就为了得到些过去,不觉得不划算么?”
“人不能没有过去。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我也的确觉得你提的交易不划算,太子若是觉得我应太爽快,那不如你现在就告诉我?”
“呵呵呵……与你开玩笑的,我才不会轻易告诉你!祝我们交易愉快吧!”
阿易只是回了个不冷不淡的笑,不再说话。
“不过……”韩炜又回头,饶有兴致的试问:“你就从没想过,我从始至终告诉你的,其实没一句是真话?”
☆、第四十四章 许你卸甲
“你就从没想过,我从始至终告诉你的,其实每一句都不是真话?”
阿易听后果真看了韩炜一眼,笑问:“太子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么?”
韩炜随意的挥挥手:“是没什么意义,不过我从小就贪玩儿,最喜欢看别人被骗后的样子。你不觉得……本太子的确很独特么?”
“太子是未来储君,言当有信,岂可卑劣行径?”
韩炜哈哈大笑:“凉……你还真是可爱,与本太子的卑劣还真是合得来!”韩炜一路笑着下了山去。
阿易便不说话,只是站在山上,手不自觉的开始去摸腰间的玉坠,到底是什么让自己现在心里有些不安?
他眯起眼睛抬头看天,似有一丝莫名的悲伤掠过心头,高风无云,孤鸟飞过。
赵国和高阙大战一月后,韩炜终于亲临敌前,而华延也提剑拍马上了阵前会他。
飞沙走石的战场,两军对垒,剑拔弩张。
韩炜看着对面那一身金甲铿锵,高坐战马上,一身气势震慑散开的人,不由的啧啧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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