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们还在看翟修的好戏。稍微有脑子的都知道定国侯是谁杀的,毕竟整个朝堂上,和定国侯有恩怨的,就他翟修一人。
翟修对政敌,会直接武力毁灭这个认知,当时吓坏了好多大臣。自此以后,都没有敢反对过翟修的话。
戚世子好不容易打脸一次,朝臣表示还没看够呢,怎么戚世子就出征了?
这群朝臣中,就有许恪的上司户部钱尚书。见钱尚书把自己憋的都上火了,许恪忍不住提醒他,说那句“绝不领兵”的人,可不是戚世子啊!
那句话是严律己说的。
……
翟修在太子出征一事上,没能插上半句话。
此次他失了面子又没了里子,整个人都阴沉沉的,随时能化身喷火龙,谁触霉头谁挨骂。
而和戚无为牵扯不清的许恪,就首当其冲,被找了好几次茬。
许恪面上不显,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背地里一转身就将这段时间查清的,丘民下属地方官名单,还有贪腐的证据送给了戚无为。
他想的很清楚。打击敌人,就要从根本上做。言语上的便宜能占就占,不能占,也不会少一块肉。
……
因为有了便宜行事之权,再加上许恪暗中递来的证据,太子一路南下,也在一路收拾那些朝廷的蛀虫,罢官收监大动作频频。
那些人若深究起来,和翟修牵扯颇深,只是因为太子如今不在京城,便打算押后处置。
就这般,也足够翟修恼火了。
自从去岁大营朝起了战事,这政事就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他还犹自未觉这般状况,实因多年来贪婪种下的恶果,只将矛头对准了办事越加老练的太子身上。
而给太子使绊子的最佳方案,就是在陛下面前,给太子上眼药。
无视他跑到陛下面前哭诉,说太子殿下手段狠辣,容易失去民心。说如今正是聚集力量收拾叛军的时候,实在不易对地方官过多苛责。又说陛下如今正在病中,太子这般行事,毫无为陛下祈福之心。
他这一番话,几乎给太子定下不忠不孝的罪名了。
可惜翟修这次,踩到了仁安皇帝的痛脚。
仁安皇帝自从太子出征后,就不再做噩梦梦到先帝骂他,他心里觉得这就是先帝认可太子的做法,既然先帝都认可了,他又如何会有异议?
那翟修这般诋毁太子,当真其心可诛!
仁安皇帝将翟修骂了一通,说他当丞相十余载,将天下治理成这个样子,竟还有脸面指责太子?有这个闲暇,还不如回家好好反思自己错在哪里!
平心而论,仁安皇帝这话,说的一点没错。翟修灰头土脸从宫中出来,没过多久,这件事就向长翅膀会飞一样,传到了诸位大臣的耳朵里。
翟相在陛下面前吃了挂落,这是在很稀奇!
翟修之所以有今天的权势,也是因为,仁安皇帝一直标榜君臣相得之佳话的缘故。陛下放心大胆地将朝政交给翟修,才渐渐养成了翟修这么大的野心,朝臣又不是不知道。
正因为翟修太过得宠,所以朝中都没有人敢直接和他硬杠的,唯一一个敢正面杠的,也就是横死的定国侯了。
如今陛下竟呵斥了翟修,说他丞相做的不好!这几乎意味着,翟修要在陛下面前失宠了!
群臣又开始隐隐激奋,三三两两相约喝茶下棋,互相隐秘地打探,翟修是不是要完了……
……
在紧张的气氛中,仁安皇帝身边的内监卫祁,小心翼翼伺候着陛下午睡,趁陛下情绪尚可,他称赞了一句太子殿下,道:“先头奴才听说,殿下首战告捷,已经收复了宛城。”
这事儿,仁安皇帝也已经知晓了,就是因为战报来了,他才高兴地多吃了两碗饭。
此时听卫祁说起,他又笑道:“你个老奴还挺机灵的,上午到的消息,你如今可就知道了。”
卫祁听出来陛下并无责怪的意思,才又接话道:“陛下夸赞老奴机灵,老奴少不得从实招来。是奴才见陛下多吃了一碗饭,才出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满城都是称赞殿下打胜仗的消息。”
仁安皇帝由着他替自己解了外衣,道:“太子此次是很出力了,比许多大臣都强些。”
这个大臣,似乎意有所指。卫祁微微观察了一下仁安皇帝的脸色,才道:“陛下莫怪老奴多嘴。依老奴看,翟相干了十多年丞相,都不如太子殿下能干。先头这些年里,京城哪有称赞过翟相的呀,太子殿下才领兵半年,就有这般好名声,等将来殿下回了朝,可就能为陛下分忧了。”
“多嘴!”
仁安皇帝本来还满面春光的脸,不知何时已经爬满怒容。卫祁说了最后那句话后,被他一声呵斥,吓得卫祁跪在地上,自己打自己嘴巴,口中直呼“奴才多嘴,陛下息怒”,仁安皇帝没叫他起,只看他一眼,就抬脚进了内室。
做皇帝的虽喜怒无常,但深究起来,还是能探明他此次生气的原因。
翟修当权十多年,都没传出过什么美名,就更别说他一个不理事的皇帝了。但是太子才从东宫出来半年,竟到处都是称赞他的,这岂不是说,他这个当父皇的,连自己儿子都不如吗?
过了几天,朝臣发现,翟修又被陛下留宿宫中了。看来他虽受了一通斥责,却仍旧深得帝心。
于是朝臣也都歇了推翟修一把,让他快快倒台的心。
……
而度过此劫的翟修,也转变了策略,开始暗中给太子制造麻烦。
这麻烦说也简单,就是卡着粮草缓缓供给。太子催的狠了,他就说,国库亏空,正在多方筹措,还请太子殿下宽待两日。
许恪身在户部,如何不知道翟修的小动作?可他职位低,就是不听翟修的命令,也无法指挥押粮队给大军送粮草。想到戚无为会在边关挨饿,许恪连饭都吃不下。
最后他还是跑到翟修面前,提意见了。
当时翟修正在用膳,许恪一见这个是个机会,就对翟修说:“相爷可知南方的兵将还有多少天的粮草?”
翟修停了停筷子,十分不悦道:“这是你们户部的事。“
许恪知道他生气了,仍然没退缩,道:“他们只剩三天的粮了,从京城押送粮草过去,最快也要七天,再不送粮,兵将就要挨饿了!户部已经筹措好粮草,只等相爷一声令下,押粮队即刻出发。”
见他执意要说,翟修气得将筷子一摔,道:“你难道不知道本相为何不下命令?”
许恪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翟修不可理喻。为了一点朝堂上的意气之争,竟拿战事开玩笑!“相爷不怕殿下这仗打输了?”
翟修却道:“太子不会输,这是他家的天下。”
原来就因为这个!
许恪气极反笑,反问他:“万一这天下易了主,相爷又当如何?”
乱军攻破了京城,他这个当朝丞相,又能有什么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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