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牧清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
远处,一直静静负手站在不归崖巅的黑衣少年忽然转头朝一个反向看去,眼中是一片冰冷。
找到你了。
出乎意料的是,少年并没有移动身形,只是沉沉地注视着。梼杌看到沉冽的表现就知道他一定找到了牧清,可是半天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忍不住开口道,“既然找到了,就早点去把他带回来吧。”
“带回来又如何?”黑衣的少年笔直地立在山崖之上,背后是孤月远山。“他想走,我也留不住他。既然如此,不如就不留了。”那一瞬间,他周身仿佛晕染出妖冶的黑色,衬得整个人都yīn郁起来。
“你真的要……杀了他?”梼杌心中有些略微的吃惊。依他来看,尽管沉冽的记忆没有了,但是他对牧清的感qíng还丝丝绵绵未断gān净。否则,沉冽也不会对牧清有这样的反应。可这下子对于沉冽的行为,就连一向善于揣测人心的梼杌都有些发蒙,“你下的去手?”
“不过是个一心想着杀了我的人,有什么下不去手?”
“他于你而言有不同意义。”梼杌肯定地开口,“就算你否认,这还是事实。”
沉冽淡淡扫了眼梼杌,“那又如何?”
梼杌忽然就哑口无言。感qíng这种东西,对于一个魔修来说,的确可有可无。更何况,沉冽对于牧清的一切感qíng,都来自不可探知的过去,它本身就是陌生的,几乎可以归类于错觉。
可让梼杌觉得真正惊异的是,一个人失去了记忆,差别居然可以这么大。从原来的qíng深不寿,到如今的凉薄如斯,简直就是另一个人。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沉冽。梼杌忽然有了这个想法。如果不是牧清的存在,也许这才是沉冽该有的样子,心里不曾有过人烟,不曾爱过,不曾恨过。这世上的人事种种,他不过一句“那又如何”。
等到梼杌抽回思绪,再次把视线落到沉冽身上时,沉冽早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月光下,那一匹银色的长发,让人不由自主心中发凉。梼杌皱了皱眉,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他好像,失策了一步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滚过来忏悔,今天事qíng不知怎么的多了起来,宝宝11点发现自己没有更文,起来码字觉得眼睛都在花,一千字好像是过分了一点……等蠢作者放假一定补回来,补回来啊!还有,后天蠢作者考生命基础科学,大后天考高数,接着是英语,然后是微观经济学OTZ蠢作者要被考试轮一遍了。。。蠢作者这段时间可能要隔日更了OTZ另:祝各位考期末的孩子们,平平安安,如果挂的话,考试这种东西,重在参与就好了OTZ
☆、第 28 章
yīn郁的树林,丛杂的灌木后黑dòngdòng的xué口,忽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顿了几秒,探出一个人头。
确定四周无人,牧清终于慢慢走出来,顺手把头上的糙给撩了下来。这山dòng到底是当年清云宗开山祖师闭关的地方,一石一木均成阵法。饶是牧清借着手环各种开金手指都花了好几天才摸出一条出路。
抬头看了眼久违的水碧色天空,牧清终于松了口气。这下子,总算能把大家带出来了。他就说这好歹是自家的后院,被困死在这也有点说不过去。
就在牧清心qíng愉悦chuī了声口哨时,远方一阵肃穆的钟声dàng来。牧清立刻转眼朝声源看去,高耸入云的清云宗塔阁矗立山巅。
那塔尖直抵碧空,隐隐有杀伐之气。
奇了怪了,那塔多少年没有过动静,怎么忽然就响起了钟声。牧清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清云宗其实是一蛮邪乎的地儿,没事不抽抽,一抽抽就是平地惊涛骇làng。
尤其是清云宗塔阁,清云宗几千年来的前辈宗师死后都搁那供着,这yīn风都不敢往那chuī。现如今,丧钟阵阵,那是为谁而鸣?
牧清没敢再耽搁下去,立刻朝dòngxué里走了回去。得快点带大家出去。
刚一进入腹地,牧清就直奔云衡而去。现下云衡虽说受了伤,却依旧是这里所有人的主心骨,找他是理所应当。
一见到云衡,牧清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师……云衡上仙,我找到了出去的路。请你带着大家赶紧离开这吧。”
云衡正在闭目调理气息,听见牧清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你走吧。”他依旧静静地坐在石台上,半分没动。
牧清愣了,“那你和大家呢?”
“不必考虑我们了。”
“什么意思?”
“我们出去了又能如何?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还是跳不出这砧板。倒不如留些气力。”
牧清忽然就反应过来,的确,大家出去了还是没有什么用。这qíng势一直都在沉冽的手底下转,离开这儿也无济于事。“那该怎么办?”牧清下意识脱口而出,“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你走吧。你已经不是清云宗的人了,没必要搭上条xing命。”
牧清听了这句话,足足愣了两秒,然后有些艰难地别开脸,“云衡上仙忘了,这毕竟是牧清捅下的篓子。”
“说起来,这事也不能全归过于你。你xing子纯良,也算是个难得的正道根骨,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仙缘绝尽,仙骨尽失,也算是受了惩戒。倒是我,没能早点看个通透。”云衡终于睁开眼无声叹了口气,“这清云宗怕是毁在了我手上。”
“师父。”牧清脸色发白看着云衡,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这一切都是弟子的错?可是到如今这句话到底还有什么用,徒增悲哀而已。
沉冽,牧清只能心里反复咀嚼这个名字。
许久之后,当牧清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拐角,迟清慢腾腾踱到云衡面前,一双眼瞧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师父,你何必这么bī他?”迟清终究是有些无奈地开口。
“等他自己拎清楚,这天下早就没了活路。”云衡垂下眼皮,眸中划过一道锐芒,一瞬间气场就凛冽起来,全然没有先前半分悲哀之色,“有些人,你不bī他,他就会自己画地为牢进退维谷。”
“这么一着,师兄怕是已经和沉冽自此陌路,再见面就是死局了。”毕竟,一边是qíng深义重的恩师和黎民天下,一边是堕入魔道犯下滔天罪行的徒弟,孰轻孰重太过分明。云衡这一步棋,直接把牧清堵死了。
听到迟清幽幽地轻叹,云衡倒也没露出喜色,“梼杌那边如何了?”
“其他倒是在计划之中,只是沉冽似乎状态有些异常,师兄怕是有危险。”迟清斟酌着问道,“要不要暗中帮一下,毕竟师兄如今没了修为……”
沉吟了许久,云衡开口说了两个字,“不必。”
迟清忽然就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也是,如果就这么死在了沉冽手下,待到记忆恢复那一日,沉冽怕也是废了。”他笑了一下,却有些僵硬。“这才是真正的诛心啊。”
古老的残简上,心死而身灭五个字卷上迟清心头。此时此刻再去想那书简,发现当真是杀气扑面而来。
似乎察觉到迟清内心的波动,云衡忽然开口问道:“迟清,你记得我收你为徒那天,我赠予你青央剑时对你说了什么?”
“自然记得。”迟清的声音珠圆玉润而又带着刚硬,“那一日,师父对迟清说,人间正道,从来沧桑。”话说口的那一瞬间,背上的剑忽然就沉重了起来。
“你记得就好。”云衡随意地点点头,“迟清,你和别人不一样,这苟且和大义,你都得扛着。”
“我知道,师父。”
迟清恭敬地施了一礼,面色平静。那一瞬间,这个素来秀美胜过女子的少年竟是有了一股冰冷凛冽的气质。
另一方面,已经缓缓步出dòngxué的牧清正走在路上。阳光打在他身上,背后的yīn影拖得很长。
牧清不是去找沉冽的。他很清楚,自己如今打也打不过沉冽,算计他也没那个智商。依着黑化属xing来判断,他一旦撞上沉冽,生存几率可以忽略不计。可以说,这一点,他的判断是相当准确的。
到如今,究竟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空间被那群傻子一样的小伙伴刷屏了……只要专业选的好,回回期末像高考。死猪不怕开水烫,考试越近爹越làng……OAO这个伟大的时期,请叫我,林更新……(零更新)
☆、第 29 章
巍峨的大殿静默地伫立在高处,檐角的弧度带着若有若无的慈悲。
大殿前的阶上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衬得夜色冷凝如水。沉冽就这么静静站了许久。这一幕看得久了,那单薄的背影竟透出几分寥寥之意。
忽然,夜色中出现了一缕殷红的魔气,在沉冽面前慢慢升腾,继而逐渐消散。沉冽的眼神有一丝浮动,却很快恢复了平静。
不远处的一株樟树下,牧清斜斜瞥了眼殿前的沉冽,暗道自己点背。
他不过是想回到自己寝宫拿点法器之类的东西防身,谁想到这尊大佛搁自家门口杵着?
往那一戳就是大半夜,这小子到底想gān什么?看星星看月亮吗?牧清心中有点发凉,却依旧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沉冽不走,牧清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躲在树后陪他杵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星辰悄无声息地移转,两人隔着一溜如水长阶,心思各异。
站的久了,牧清也不禁走了会神。倘若,沉冽恢复了记忆,qíng形又会不会好些?思及此他下意识笑了,心中默默摇了摇头,牧清啊牧清,你当真是越活越过去了。且不说恢复记忆的可能xing有多大,就凭着沉冽身上那股深入骨髓的厌世气息,他就可以肯定沉冽回不去了。
自古以来,将错就错的人多,放下屠刀的人少。多少山村野话,人间传说中活着一批不愿回头的人,他们有的是孤胆英雄有的是瘸腿走狗,大抵最后都没能熬到全剧终。
牧清忍不住再瞄了眼远处的沉冽,那种悲哀的感觉忽然就涌上了心头。当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屋檐下,沉冽立在那儿,无悲无喜。
他不过是个,忘了前尘的人。
许久之后,当紫色的曙光绽放在天际,如鳞的云霞逐渐剔透起来时,沉冽终于移动了步子。他走过长阶,走过云台,最后从那株挺拔的樟树前走过,不曾停顿半步。
直到那抹黑色消失无痕,牧清才缓缓从树后走出来,他松了口气后才发现自己的背后早就惊出一身冷汗。
他怎么总觉得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沉冽他应该没发现自己吧?牧清敲了下自己的额头,开玩笑,被发现还能活到这个点?
再说了,他如今是真正意义的普通人,身上一点灵力起伏波动都没有,只要他不扑腾,他在沉冽的灵域里应该就等同于一大坨石头。一想到这,牧清完全放心了。
接着一个青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就拐进了空dàng的宫殿。牧清知道,这样相安无事的日子不会太长了,他和沉冽终究是会走到不死不休那一步的。
从chuáng底下扒拉出积灰的匣子,牧清伸出手拨开了盖子,慢慢从匣子里拿起了那把剑。他眼神微冷,长剑出鞘半寸。寒央二字蜿蜒出暗色的纹路,衬得剑身越发寒冽。
这把剑,牧清留了许多年,一直想着待到沉冽下山历练时当做礼物送他,却终究是没送得出去。
到如今,这剑却是牧清唯一的东西了。牧清笑着弹了下剑身,“兄弟,落我手上也算委屈你了。还希望你可多担待些。”说着牧清恭敬地对着剑身施了一礼,也算jiāo付了身家xing命。
大殿里。青色的降魔柱上早已缠满了裂痕,围着它的是一圈圈行尸走ròu一般的清云宗弟子。沉冽慢慢走进大殿,在人群前战定。
手心里绽出殷红的魔气,磅礴浩dàng。沉冽伸出手,手指微微拨动了一下,魔气便席卷而去。
所有在场的清云宗弟子一瞬间陷入了魔障。他们眼前所浮现的幻境,就是他们心底最深的恶,一遍遍地上演轮回。很快,一大批清云宗弟子就抽搐着倒在地上,没了挣扎。
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梼杌看到这一幕心瞬间就沉了下去,“沉冽,快住手。”
黑衣银发的少年云淡风轻地看着面前的景象,手中魔气回旋流转,没有丝毫停息的意思。他想做的事qíng,从来没有人能够阻止,没有人可以置喙。
沉冽那yīn厉的模样,让梼杌下意识倒吸口凉气,靠,谁他妈刺激了他。
一瞬间,整个大殿变成了人间炼狱。不过几个瞬息的功夫,整个大殿就只剩下一个还在喘气的清云宗弟子了。
沉冽忽然一个瞬移来到了那人身边,红色的眸子静静看进对方的眼眸中。
“你看见了什么?”沉冽冰冷地开口问道。
人心底最深的恶,无非是七qíng六yù。这个少年看见了什么,居然可以抵挡到现在。沉冽隐约觉得这个人的答案可能会让他彻底崩溃,可他不会崩溃,所以他问了。
“我看见……”
声音戛然而止,梼杌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沉冽。沉冽的手指已经穿过那人的咽喉,许久,沉冽慢慢把手指抽出来。他用染血的手轻轻覆上了那名弟子未曾瞑目的眼,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不用你说,我自己找。”
那一瞬间,他染血笑着的模样,竟是妖孽天成。
从来冰冷凉薄的人,竟也有这么妖冶的一面。梼杌的眼中毫不掩饰惊艳,这样的沉冽,简直是让他从骨子里喜欢。
梼杌是妖魔,他崇拜的就是绝对的力量与杀戮。不过,他好歹兴奋之余还留了点理智。这人一下子全死了,于他而言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