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冷直接忽略了牧清后一个问题,“当一个的棋艺高出对方很多时,赢是必然的。从这个人的布局和手法习惯,可以一定程度看出这个人的思维模式和行为习惯。尤其当双方的棋艺差距越大,赢的那人心境越轻松,下的越自如,他的棋就越能显示他的内心。”
棋能观心,倒是有这个说法。
牧清听完皱了皱眉,“你在研究南润,那你研究出什么了?”
伸手把棋子一颗颗放回到盒子里,牧冷的声音平平淡淡,“他是个不简单的人啊。”
“在你眼里,每个人都是不简单吧?云衡,司无忧,南润都是不简单的人。”
最后一颗棋子准确落入盒子,牧冷抬眼,“不,司无忧是个简单的人。我的意思只是说司无忧这边人有问题,没说就是他有问题。”
“就他那神奇的世界观价值观,你确定他没问题?”牧清无语了。
“哥,不是每一个人都活在二十一世纪,也不是每个时代的世界观都是一致的。他执掌着一方魔界,而且手段不错,你看这儿多少年没有过大的乱子。这个世界有自己的法则,他只是按照着法则去选择而已。”牧冷难得这么正色地看着牧清,看得牧清一愣。
牧冷太清楚,如果牧清没办法改变自己的观念,他和沉冽就根本不可能。但是一个人被灌输了二十多年的价值观,让他一瞬间推翻又是极为艰难的过程。
这种事,牧冷都无能为力,他只能渐渐让牧清接触适应。
毕竟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在这个时空,人控制着更大的力量,而且没有绝对的武力来创造维持一个秩序。这个世界的法则,不像在二十一世纪一本宪法就可以规定的,这是属于力量的世界。或者说这个世界,力量衍生了法则。
所谓的仙道魔修人界,所谓的势不两立,他们不是为了一人一城的得失而对抗,他们的最终目的是维持着三界的平衡。只有三界处于力量的平衡,这个世界才会安稳地存在。
维持平衡,这个规则就是这三界的qiáng者所制定的。他们的力量衍生出这一凌驾于三界之上的法则。
从这个意义出发,石塔里关的那小子不是来灭世的,他是来重新制定规则的,因为他凌驾于所有制定规则的人之上,他就是绝对的力量。而原来的规则现在正疯狂地抵制着这即将到来的新秩序。牧冷挑了挑眉,这就是真正的真相啊。
这样解释,别说沉冽杀了几个人,就是他踏破虚空去灭了其他世界,他也是无罪的。
那已经是规则与规则之间的较量了。
而牧清脑海中的道德这种东西,只能评断人,无法评断规则。
你见过用道德去约束神祗的吗?笑话。
规则即神。
从一开始,牧冷就清楚这一切,所以从一开始他的选择就是沉冽,而不是其他的势力。
这其实是个很冒险的选择,多少新秩序是毁在旧秩序的手底下?这不是选择,这是一场豪赌。而他之所以选择沉冽的真正原因,怕是因为,那一日,他路过街头,听见他那智商欠费的亲戚和那猥琐算命的一席话吧。
面前的牧清还在思考司无忧的那一席话,看上去蠢乎乎的。其实牧清不知道,这样子的他,很gān净纯粹……很美好。这种人,大概是像自己这种心里全是yīn狠算计的人唯一的救赎吧?牧冷思考了一下,觉得救赎这个次应该没有用错。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比较毁三观……我觉得这样不好……但我还是发了……
像我这种懒到不想弄封面不想弄专栏的作者,还坚持偷懒的一路装死的作者,能有你们的支持,大概是你们真的心肠好……不说了,我装死了……
☆、第 38 章
空旷的天塔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一声又一声。
沉冽缓缓抬眼看去,银色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上去鬼气森森。
“还记得我吗?”
面前的男人有一双纯黑的眼睛,俯下身与他平视。沉冽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脸上是极致的漠然。
“看来是不记得了。”
牧冷云淡风轻地开口,眼中却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忽然,他伸出手极快地去扯沉冽身上披着的袍子,没有任何预兆,他就这么利落地出手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牧冷挑了挑眉,看了眼捏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苍白,瘦削,还浮着淡淡的青色脉络,那只手冰冷刺骨。
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动脉在那人的指腹之下搏动。许久,他笑了笑,“我是牧冷,初次见面,荣幸之至。”其实牧冷心中清楚,他和沉冽已经见过一面,但是沉冽应该没有任何的印象。
听他语毕,沉冽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却在听到牧冷二字时收了手上的力道。
牧清,牧冷,不需要任何人的证实,沉冽一眼就可以看出面前的男人与牧清的血脉之亲。眉眼轮廓,他们惊人得相似。
“恢复得不错啊。”牧冷把左手收回来,直接忽略了手腕处那道发黑的勒痕。“比我预计得快了许多。”
整个过程,沉冽都保持了一贯的漠然。他本来就习惯了沉默,一双眼没带焦距看着这个世界,的确有种特殊的孤傲之姿。
牧冷一双眼看着面前无动于衷的人,许久,他悠悠起身。“既然恢复了,还留在这儿,是在等人吗?”意料之中的无声寂静,牧冷接着说下去,“他不会来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沉冽却猛地抬头盯着牧冷,“他怎么了?”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一丝极其轻微的急切。
牧冷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人,平静地与之对峙,仿佛感觉不到那人眼中的猩戾。“他没事,但他不会来了。”
气氛一瞬间冷凝下来,牧冷明显感觉到四周灵力的波动,就像深海的暗cháo,无声的汹涌。……好歹有了点反应,也不能指望沉冽真能和平地坐下和自己探讨人生,思及此,牧冷开口道:“既然想见他,为什么不去找他?真打算在这儿一直等下去?”
没有任何的回应,银发赤瞳的少年坐在一地的清冷上,脊背笔直,黑衣瘦削,竟蓦然透出几分萧瑟孤索的味道。牧冷微微皱了皱眉,沉冽带给他的感觉的确算不上好,这是个在感qíng上孤僻到极点的少年,他不适合去爱一个人。
于他而言,哪怕是去征服世界,都比爱一个人要容易得多。
脑海中几个回合的思虑,牧冷终于开口,“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几乎不用特意去观察少年的qíng绪,塔里一瞬间失控的灵力就可以显示出此刻少年的内心。尽管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牧冷走近了一步,“你当初被剔骨,到如今,你还以为是自己恢复的吗?”牧冷看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身上,那是牧清的骨。”
少年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就像微蓝的冰层一瞬间破碎支离。“不可能。”
没有人知道他说的那句不可能是指,他身上的骨头不会是牧清的,还是指,牧清不会喜欢他。牧冷甚至都懒得费心思去猜,他只是轻轻地说了句,“这世上的人,谁入了谁的眼,谁入了谁的心,谁又知道?”
沉冽眼中终于纷乱,各种qíng绪正如如江南三月的野糙一般疯长。没有任何的词汇可以形容那一瞬间沉冽眼中的风华,远胜千山暮雪的清丽。
牧冷的声音恰到时机地响起,“你不过是觉得对不起他而已,那就去补偿吧。留在这儿,你能做什么呢?”
“补偿?”沉冽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眉头浅浅地皱了起来。
“他如今没了修为,连个初级道修都不如,你留在这儿,他死在外面你都不会知道。”
看着陷入沉思的沉冽,牧冷终于觉得差不多了。他的目的本就是试探沉冽的心思,顺便让他离开这儿。这么qiáng的一支力量,闲置真的可惜。
牧冷从来不觉得沉冽是个愚钝的人,相反,他有直觉,这会是个算计极深的人。不知是不是由于年纪尚幼还是由于其他原因,到目前为止,沉冽一直是没有什么主动权的。
这很奇怪,所以牧冷来见了沉冽。可惜,他除了看出这少年的确用qíng至深外,看不出任何东西。
就连他对牧清的手段,也温和到了极点。若不是失去记忆,他就算是死在牧清手上都不会有一丝反抗的可能。
大概,是真的qíng深难免愚钝吧。牧冷深深看了眼沉冽,终于转身离去。
牧冷没有预料到的是,沉冽从来不是个温和的人,只是没被bī到绝处罢了。他从来就是,不疯魔不成活的人。牧冷更没想到的是,把沉冽bī到绝处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素来温和的牧清。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
最近牧清老觉得怪怪的。
他觉得他住的地方闹鬼了。当他犹豫着把这个事跟司无忧说了,司无忧的眼睛都直了。
“魔界王城,堂堂魔宫,本座眼皮下会闹鬼?牧清你不是吧?”
“也是啊。”牧清皱了皱眉,这里到处是魔修,还是在司无忧家里,还真不至于闹鬼。“可我老感觉最近有人跟着我。”
司无忧左转着看了圈,右转着看了圈,然后回头看着牧清,“没有啊。”
“……”牧清沉默了一会儿,“没事,魔君大人,你还是回去处理政事吧,我不打扰你了。”
“不不不,还是闹鬼的事比较重要,你给本座说说详细qíng况,这可是关系到王城安防的大事,不能等闲视之。”
牧清看着一脸正经的司无忧,嘴角抽了抽,“其实我也说不准,是错觉也不一定。就是感觉到哪都有人跟着,尤其是晚上,老感觉有人在旁边。”
“大晚上你都睡着了怎么有感觉?你不是做梦吧?”司无忧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一枚香囊递给牧清,“这是华梦糙,晚上挂chuáng头,安神效果不错的。要是再不舒服,晚上来找我吧。前几天南润不在,我落了挺多政事没处理,这几天日夜都在大殿里批批折子,反正离得挺近的,你来也方便。”
牧清伸手接过香囊,接着又看了看司无忧。司无忧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怎么了?”
“没事,觉得你长得还挺辟邪,对付闹鬼应该挺好使的。”
一声bào发户的气质,配上头顶那尊纯金的冠冕,这气质,整个魔界也没谁了。话说南润就没有教过司无忧什么是正确的审美吗?
把香囊塞到袖子里,牧清拍了拍司无忧的肩,“谢了,那我走了,你早点回去批折子吧。”
司无忧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第 39 章
是夜,一片宁静。
牧清把香囊随手塞到枕边,脱了外衫翻身上了chuáng。睁着眼睛瞪了头顶chuáng帐大半天,牧清迷迷糊糊刚有点睡意,忽然就听到耳边有声响。心中一凛,他就说这地儿有东西在作妖。
故作镇定地闭着眼一动不动,牧清的手无声无息地伸向chuáng内侧的匕首。其实牧清心中也紧张,他如今没有修为战斗力基本为负,反而装作啥也没发现是最安全的。
毕竟真的打起来他绝对是吃亏。牧清此时脑海中的小qíng绪就是,家里晚上进了不明玩意,属xing不明目的不明,我是装睡呢还是呼救呢还是直接偷袭呢,在线等挺急的。
就在牧清还在故作镇定地思虑时,有什么东西似乎蹭了一下他的被子。牧清一瞬间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跃起就是劈头一刀。
这完全是他的条件反she。匕首划过空气,没有遇到任何东西的阻挡。
一片浓稠的黑色中,牧清完全看不见东西,只能靠听觉去辨别方位。本来琢磨着不变应万变,现在都动起手了,牧清就硬着头皮上了。
耳畔是死一般的寂静,静到牧清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忽然,一道极为轻微的声响在房间的另一侧响起,牧清手上动作比脑子快多了,直接就是一刀飞了过去,然而整个人往房门外闪。
哐一声撞开门的瞬间,牧清敏锐地听见了一声,纤细的,喵~
……牧清僵硬地回过头,房门打开后月光照进来,角落里蜷曲着一只黑色的猫瑟瑟发抖。牧清的视线略往上看,扔出去的匕首划过柱子直接钉到了墙里,离猫的脑袋只有一臂的距离。
牧清风中凌乱了一会儿,他想静静。
撞得太用力,牧清觉得自己一身骨头差不多就要和门一起报废了,结果这个时候你他妈告诉我就是一只猫在作妖。
黑着脸,牧清朝那只猫走过去。出乎牧清预料,那只猫居然没跳起来跑,就是躲在那角落一个劲地抖。
伸手拎着猫的脖子,牧清把它抬高,离自己远点再仔细观察,这是只挺小的黑猫,一双眼圆圆的,幽蓝幽蓝的眸子看着牧清。
这个样子,真的很可怜,很令人怜惜啊。牧清思考了一会,走到窗户边,伸手,把黑猫丢了出去,关窗落锁,gān净利落。
你装啥,你可怜啥,我大半夜睡得好好的被你折腾得神经都要衰落了。牧清翻了个白眼重新躺了回去。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猫这种玩意了。牧清以前养过猫,唯一的印象就是,这是一种没啥用还傲娇的物种,尤其是那双诡异的眼睛,看久了心里直发毛。
他总是觉得,猫是一种很难养熟的生物,它是自由的,属于夜晚与小巷,不属于怀抱和灯光。
说白了,牧清不喜欢猫。
经过这么一折腾,牧清翻来覆去的终于彻底失眠了。猛地翻身掀开被子,牧清决定在这个宁静的深夜去看看勤勤恳恳的魔君司无忧。
刚走到大殿外,牧清就能听见司无忧扯着嗓子对手下嗷嗷叫唤,“你们批快点,本座乏了,批好了赶紧收拾东西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