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罗游瞧了一眼,便回过头去专心耕种自己的那一块地。
只不等他放松多久,背后忽然卷过一阵寒风, 夹着让这早春的天都顿时生机的杀意, “砰”的一声,在他脚边溅上了一点温热。
罗游低下头,看见了脚边被劈成两半的肥硕泥鳅。
“诶?”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在另一边的田垄上耕作的另一位学子, 顺着罗游僵住的动作,看见了地上晕开的几丝血迹,兴致勃勃地探过头来瞧, 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是泥鳅啊,大补之物,往日我们特意抓都难抓着几根,兄台好眼力。”
他说着还转过身,朝谢宁池竖了竖大拇指。
这突然出现的面孔他不认识,但是罗游却是熟悉的,也知晓他家中有一娘子,且近日似是有了争吵,夫妻生活不甚和谐。
故而那学子好心地推了下罗游,压低了嗓音与他说话,“这可是大补之物,还不快捡回去让嫂子与你烧了,吃下之后,两人的感情定然要和美上许多。”
说到后来,声音里不自觉就带了点男人间都懂的意味,也稍稍响亮了些,“这可是最能讨小娘子欢心的法子了,罗兄你可别错过。”
正好来拿回农具的谢宁池顺耳听见了这一句,转头朝罗游看去。
罗游看了那死了都还在扭动的肥硕泥鳅一眼,虽是脸上有些发红,可微微弯下腰的动作也能表明,他认可了那人的话,想要将这个带走。
而在他的手触及之前,将那泥鳅劈成了两半的农具被人拿走。
目光不自觉随着那农具走,罗游就瞧见了谢宁池安静盯着那条泥鳅的目光,恍然想到什么,不甚确定地问了一句,“曾兄你要吗?”
在出手的那一刻,谢宁池以为那是条毒蛇,怕近在咫尺的罗游出了事才让农具脱了手,而就在农具落下的那一瞬间,他都已想好了不下十种说法去解释自己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身手的事。
可谁知看到此事的人在意的都是那被他杀死的“蛇”。
这般看来,这个被叫做“泥鳅”的“蛇”,的确很能讨小娘子们的欢心。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握着那两截尚在扭动的泥鳅,将它们扔进了刚才罗游递给他的筐子里,“这东西,要如何去抓?”
一个时辰之后,日暮西垂,今日的农事课也罢,夫子检查完毕后,挥手让众人走之前,挪步停在了谢宁池的筐子前,探头往里面瞧了一眼。
旁边有个学子忍不住捂住嘴笑了出来。
这声笑好似引爆了什么了不得大事,紧接着,一群学子就笑成了一片,除了谢宁池之外,竟是连罗游眼里都含上了浅浅的笑意。
若说夫子先前还不懂,那现在这些笑声也能让他懂了。
这个和蔼得像是农家祖父的老夫子伸手轻拍了下谢宁池的肩,一本正经地与他说,“念在你今日是第一次上农事课的份上,分不清泥鳅与鳝鱼与蚯蚓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但日后万万可不如此。”
夫子说完,挥手便散了课。
还是方才那个与罗游说话的学子,瞧见谢宁池还有些不理解,又凑上来指了下他筐子里个头娇小,身材也太过“苗条”的“泥鳅”,“曾兄,这是蚯蚓,并非泥鳅,是在泥地里耕种庄稼的虫子,并不能食用。”
谢宁池低头看那占了大半数的蚯蚓,眉头轻轻皱起。
感觉到他身上突然蔓延开来的不悦气息,那学子夸张地往后跳了一步,嚷嚷出声,“非是我们不提醒你,而是方才罗兄想要帮你捡走蚯蚓扔掉时,你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怖,吓得我们都不敢与你细说了。”
“……所以,你最后带回来的,就只有这七八条泥鳅?”
傅挽听谢宁池说完,竭力憋住了就在嘴边的笑为尊贵的辰王保留住了最后一丝尊严,却还是没能忍住,伸手去捏走了沾在谢宁池脸上的一个泥点,“不过,第一次能有所成就,衣兄还真是天赋异禀。”
鬼知道生来就含着金钥匙的辰王哪里需要农事的天赋异禀。
可偏偏被夸的人嘴角一勾,一丝笑意在他控制住之前便流露了出来,正好牵动了傅挽还放在他脸上的手,像是原本静止的柳树被清风拂过。
美色自古至今,都是莫大的,与金钱与权力并肩的诱惑。
向来扛不住诱惑的傅挽没忍住,伸手捧住了谢宁池的脸,让整个手心都莹润着他细腻又在某处略微有些扎手的触感,仰着头看他的脸,满眼都是笑。
“衣兄,你若整日这般冷漠,旁人可是要为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委屈的。”
委屈些什么,她不说,但是那双扑闪着的眼睛已经将全部意思都表达尽了。
谢宁池想要撇开脸,却又不舍此时的姿态,只能维持着这略微有些别扭的姿势,甚至弯下腰让她捧得更方便些,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很认真地和她承诺,“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委屈的地方。”
她会是他名正言顺的王妃,永远铭刻在他族谱的另一边。
当朝皇叔祖,战神辰王的荣光,他心甘情愿分享与她。
双目相对,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太近,近到傅挽都快要看不清他的模样。
于是她只眨了眨眼,又抿了下唇,半响吐出一句,“衣兄,你知不知道,有时让人靠近,就是允许她与你更亲近的意思。”
她猛地往前凑,将两人的距离缩减为零。
含糊的唇齿之间,模糊了她的字句,“就是这种亲近。”
作者有话要说: 恩恩,最近看的人少,我知道是我更新不稳定的锅……
但是我心痛……
第90章 家长里短
她的脸明明与玉石还要无暇, 比月光还要皎洁,已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珍品。
而在此之上,却还有一阵极淡的香气奔袭而来, 让他溃不成军, 又让他欢欣鼓舞,叫嚣着想要靠得更近,抓住兴起冲动的源头, 狠狠地占为己有。
在战场上, 骑在马背上对曾狂放不羁,如今却只会仓皇逃窜的敌人追击之时,他也曾有过这种冲动, 恨不得缩地成寸,一刀砍下那人曾狂妄大笑的头颅。
但是这种冲动很快会被他压制,因为他需要清醒的头脑去思考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因为他知道, 只需很短的时间,他的冲动就会得到满足。
如今,也是一样的。
谢宁池往后退了一丝, 却仍留着额头与傅挽相抵, 呼吸之间都是她身上独有的气息,逼得他不得不屏息留有几分理智,手却因为用力而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
他原本有很多的话想说。
在这个时机下, 那些在他心中过了千万遍的承诺与保证都可以被说出口,告诉他怀里最珍爱的人,在不久的将来, 她将拥有些什么。
但是,时机太过美好,美好到他突然便不想说了。
谢宁池抬起头,两人间的身高差距,让他能伸手将傅挽按在他肩上,让她的下颚正好能感觉到他跳得激烈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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