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转身要走,拐角处有个穿着破烂的乞丐冲了出来,身后还追着个拿着砍柴刀的妇女在咒骂,那乞丐跑得快,嘴里竟然也不含糊,大声地念着同一句话。
“大旱有大涝,天灾后人祸,别跑,别跑!”
喊声大,连追在他身后的妇人都听见了,更是气急败坏,“老秃驴,你喊别跑,倒是站住脚别跑啊!”
围观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似乎连月放晴而焦躁不安的心情也随着几场渐渐转凉的秋雨和一场闹剧而拨云见日,重新鲜活起来。
傅挽站着看了两眼,等着傅十带着傅七走了,才转身往刺史府走。
按理说,去刺史府应该先投拜帖,带着千挑万选的礼物再去。
但傅挽走这一遭,玩的就是个出其不意。
她只需要知道,余持重在这种情况下还会不会见她——若是见,拉拢她的态度就真迫切了,若是不见,那便是欲擒故纵。
只有先搞清了是前者还是后者,她才能接着想之后该如何行事。
刺史府隔得不远,前人刺史留下的门房居然还没换,一瞧见傅六就认出了她,三两步出来,下了阶梯迎到她面前,“六爷,真是稀客啊稀客。”
傅挽一摸荷包,顺手就给他掏了个银元宝,包在刚才从傅七那顺来的牛皮纸里,递给那三十出头的门房,“糖拿着,回去给你家小子吃。”
门房在高门大户里也是个肥缺,那些拿着拜帖上门的,稍有所图的,就知道要给门房塞点好处,有什么利可图先不说,至少不会惹了小人。
这门房前几月在先刺史时也算是小半个心腹,收的礼不在少数,但要说起来,还真是傅六爷的礼收的最让他舒服,三伏天喝碗冰水的舒服。
六爷送礼只塞钱,一视同仁的十两银元宝,还塞得有借口,塞得好看!
因着这点子舒服,门房早就和傅挽混得极熟,都不用多问,立即就倒了豆子,“这阵子啊,您还真算是稀客了,就那邱家、刘家的几位,那可是一日三顿地来,热情的那个劲,恨不得给余刺史擦靴!”
“可他们对奴才们这些前刺史老爷留下来的下人,那可就不是一张嘴脸了。挑肥拣瘦的,恨不得找个好借口,帮余刺史发落了奴才们……要奴才说,这余刺史是铁定不会换了奴才们的,他带来的下人不多,都整日里往来进出,守着个小侧门忙得不得了,那有人能来替……”
傅挽脚步一顿,听到了这话里的关键点,“余刺史带的下人不多?都不够用?”
按着曦朝的律例,一任刺史的任期是三年,一般会让同一刺史连任。
六年的任期,堂堂刺史怎么可能连下人都带不够?
说体恤前任留下的人,让他们继续任职还说得过去,若是原本就人不够……
门房从嗓子眼里“嘿”了声,带着三分鄙夷。
“当时这余刺史来咱们杨州时的排场可也不小,但没几天之后,这府里的人就一个比一个少,旁人不知,奴才在这当门房的,还不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傅挽站在府门边等着去通传的人出来,听着这话,又多问了句。
“那他的妻小呢?”
门房立刻露出“六爷你算是问对了人”的神情,颇有几分得意地告诉她,“说是乡下家中老母病重,让正妻留着侍疾了,连着几个孩子,都被祖母留了下来,只带了个风韵十足的姨娘来伺候……也难怪当时上任都晚了小半月……”
老母重病,上任延期,正妻侍疾,儿女留守。
这些事串在一起,似乎逻辑上都走得通。
但就是,总有哪里让人感觉不对劲。
傅挽正要思考出来,半关着的府门一开,在她身侧弓腰站着的门房一瞬间绷直了筋骨,低声叫了一句,“余管家。”
那管家笑眯眯的,看着和善如家中祖父,“六爷大驾光临,是府上怠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章,到这章过就有三万字了……
我要去和晋江约会了……
第10章 暴雨成洪
傅挽在花厅坐了还没半盏茶的时间,穿着常服的余持重就匆匆而来,笑着和她招呼,“傅六爷突然驾临寒舍,怪余某有失远迎了。”
傅挽赶紧站起身来拱手施礼,视线在余持重沾到了墨迹的袖口一晃而过,笑里就带了三分谄媚,“余刺史客气了,是傅六突然而至,叨扰刺史大人了。”
余持重自然又与她客套了几句,两人才分主宾坐下。
傅挽端起那盏茶喝了一口,脸上就露出了有些急不可耐的神色。
“实不相瞒,傅六这次上门,实在是心中有愧。”
她也不用余持重再客套两句,自顾自就说了下去,“刺史大人在皇榜上将我放了上去,然我却是没出过真金白银的,这生意看起来,就是让刺史您吃亏了。因而我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急冲冲就过来了。”
傅挽一气说完,看着余持重,真诚地提了个建议。
“要不这样,余刺史您将那幅画还给我,我去给你拿千两黄金来。”
说幽客居士的画作价值千金,那也只是对家有余财,要放着鉴赏或者升值的人而言。对急需用钱,尤其是余持重这般,连布帛、铁器都往私库里收的人来说,就算是当今的手书,也抵不过千两黄金的直白干脆。
毕竟很多事情,给画不行,给金子就不一定了。
傅挽说话时的视线都停留在余持重的脸上,自然看见了他一闪而过的僵硬。
是什么秘密就要被人发现了的紧绷。
等傅挽说完,他的那瞬紧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尴尬。
“傅六爷这话就说岔了。幽客居士一画难求,又怎是金银能衡量清楚的。且那画,实质在当日就被我一爱画成痴的老友拿走了。这千两黄金,不瞒傅六爷,也是我那老友拿出来填补上的,只是他身份不便透露,我就算作是傅六爷您的了。”
余持重握着茶盏,长叹了口气,居然还和她倒了两句苦水。
“若不是我那老友强求,我又拗不过,岂敢做这种欺上瞒下之事?”
他要以情感人,傅挽就和真的被感动了般,不断点头,眉头都皱了起来,摆明了因他简单的几句话而担忧,怕日后真的大祸临头。
见她这般神色,余持重握着茶盏的手放松了力道,暗自嘲笑自己实在太过草木皆兵,竟然被个还未弱冠的毛头小子的三两句话吓得以为事情败露。
实是他方才刚在书房里得到消息,说镐都那边不知为何知道了江平六州连月干旱的事,他迟到半月才上任的事也在追查,闹出的动静还不小。
不管动静大与小,江平六州连月干旱,眼看着又要暴雨的事是绝瞒不住了,他必须抢占先机,在狗皇帝有动作前,先把这一块儿能吞吃入腹的东西都咽下去。
余持重心思转了个弯,再看向傅挽时,那笑意就更浓郁了几分,“好在我那老友身份也不低,若是东窗事发,他自会一肩扛下。左右这真金白银是入了库的,便是有人想要追查,咱们解释起来也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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