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就去打开手上捏着的一个小兜兜,给扶书看里面的各类吃食。
都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但难得,都是傅七平日里最是喜爱的。
扶书凑头看了一眼,就知晓这一堆吃食定然不是一个外人能准备出来的,只从昨日到今日就能准备齐全,所花费的心思也不少。
傅七从里面掏出块槐花糖叼在嘴里,火急火燎地就要往房间里冲,“六哥醒了没有?我都好久没有看见过她了,最近夫子夸赞了我好多次,六哥肯定都还不知道,我要赶在别人前头告诉她!”
这只小牛犊冲起来的力道不小,扶书赶紧伸手拦了下才将他拦住,“六爷这会儿还在睡着呢,若是七爷不急,就先别去叫醒她了。”
傅七眨巴几下眼,眼中迷茫了好一会儿,才晃过神来,小声地凑到扶书耳边,脸上的神情很是有些纠结,“六哥……是要给我生小外甥和小外甥女了吗?”
之前傅二姐和傅三姐怀孕生子时都曾回家来住过,那时傅七小小人一个,做事更加没有分寸,傅挽日日在他耳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胡乱往几个姐姐身上撞,又让他别去打扰了姐姐和小外甥,小外甥女们休息。
旁人说的话,按傅七那鱼的记性,很容易便如耳旁风般“呼啦”一声就过去了,可偏是他六哥的话,他可是一个字一个字都记在了心底的。
于是这会儿眨巴着眼,看向扶书的眼神就很是纠结。
他是很喜欢小外甥不错,小外甥女还尤其可爱一些,可他已经有不少会哭闹会打架会撒泼的外甥辈了,要不要再多几个,他真的比较无所谓。
尤其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六哥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宝贝他?
傅七肚子里藏不住话,这件事又着实让他伤心得很,于是牙齿一咬,狠狠将手上的一整兜零食往地上一砸,迈开步子就朝着大厅跑去。
这时的厅堂纸上,纪氏刚了解完谢宁池的身世,眉目间原本还有五六分的满意,眨眼就消下去了两三分。
她端着茶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听见坐在她一侧的傅爹正以不大不小的音量在哼哼,“我早就说了门不当户不对,和咱金宝不合适,你非还要再看看。”
话是这般说,可今日傅爹却没继续在门上拦着。
原本他也是想这么干来着,但是在他吃饱了准备出门时,纪氏放下粥碗,淡淡地给他来了一句,“你若是想你闺女这辈子找不到个可心人,你就去拦着。”
傅爹脚步一顿,在门口转悠了三两圈,将郁气发泄得差不多了,又摆了老丈人的谱,板着脸往堂上一坐,就在谢宁池上首,还要时不时哼上两声。
谢宁池自然也将这话听了满耳,垂着眼帘没去瞧,只伸手探了探茶温。
他眼眸略一动,便有机灵的下人将他的茶盏端走重新端了一盏略烫的上来,恭敬地摆在了他手边,茶香扑鼻,微苦带甘。
这便是傅家的待客之道——便是主人在上头给来客摆脸色了,下头该如何伺候便还是如何伺候,绝对不让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怠慢与错漏。
能想出这么个让人发闷却无可奈何的法子的,除了他的阿挽也没旁人了。
谢宁池嘴角略动了动,端起新上的茶轻抿了口,抬起头来看向傅爹,“伯父这话,我却是觉着错了。”
他虽在傅挽的家人面前刻意收敛了往日的威压,可高位坐久了的人,不自觉之间还是会带出几分说一不二的魄力,连软话都说得像是圣旨,“我是仗了出身的便利,勉强才有了今日的成就,而阿挽却是凭着个人之力,就将傅家带到了如今的辉煌局面,若单单从此一事上来论,我怕是还在她之下。”
纪氏眼尖,瞧见了他说这话时,因为提到了她那个不寻常的女儿而带出的笑。
言行举止,百般诚恳,有时不过是男子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做出的假象。
可若是他真心实意,那有些东西,便会在不经意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哼,”傅爹不买账,那倨傲的形态,十足十就是个天底下最让人敬而远之的老丈人,“天下男儿,有几个说话说得不好听的,我这些日子里,听着那些求亲之人的溢美之词都要听腻了,你这话,也不过就是个中下水准……”
这话都还未完,谢宁池的脸色已在某些关键信息上沉了下去。
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险些就忍不住要伸到怀里去掏出些东西来。
就在这时,门外卷进来个小小的身影,举着什么东西就朝着谢宁池身上砸去。
谢宁池抬手,将那“暗器”抓在了手里,另一手按住了傅七的肩膀。
怕伤着了日后的小舅子,他手底下并未用几分力。
可傅七还是被制得不能动手,急得满脸通红,挥舞着两只太过短小的手臂,张牙舞爪地就在呐喊,“我讨厌你,讨厌你让六哥怀上了小外甥,讨厌你!”
傅七喊着这话,脑子里不期然就出现了以前他在院子里带秦大宝玩时不小心带着他摔了跤,而平日里对他也算不错的傅二姐冲过来却只扶起了秦大宝的画面,并且成功地将傅二姐替换成了他六哥,眼眶里都含了一包泪。
好似已经看见了他六哥抛下他去哄自己孩子的画面。
于是他看谢宁池的眼神更凶狠了。
只是厅堂里的人,包括半路看见他而追过来的傅十,都因为他这句话而愣住了,根本没有人瞧见他脸上那磨牙小兽般的神情。
谢宁池脸上的神情千回百转,六神无主地转头看向厅堂上的傅爹和纪氏,等着他们能给出肯定或是指导,哪知两人看着受到的惊吓比他还多。
傅爹连手里端着的茶正哗啦啦地往衣服上倒也不知晓。
于是谢宁池一转身就朝后院而去。
仗着之前的印象,他一路翻墙过假山,横跨小石桥,赶到院门口时,正好傅挽起身,正被扶书伺候着洗漱。
傅挽感觉到面前投射下来的阴影,一抬眼看见谢宁池正用一脸复杂难言的神情站在她面前,正想打个招呼问他怎么来得这么早,这会儿又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小心被嘴里的青盐呛得咳了下,忍不住捂着嘴干呕。
胃里空空荡荡,这干呕一开场还有些停不下来的趋势。
谢宁池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扶书脸上的神情又青又白,竟也忍不住狠狠地瞪了谢宁池一眼,转头去给傅挽倒了一盏温蜜水来。
傅挽抿了几口,又坐着缓了缓,好容易顺过气来。
她一手撑着额角,未曾被束起的青丝顺着她低头的动作而轻柔滑下,谢宁池伸手帮她将那束发丝勾到耳后,轻轻地将她搂到了怀里,在她发上一吻,“抱歉。”
他这歉倒得不明不白却又真心诚意,傅挽没明白,只能瞎猜测,“你做什么突然道歉?难不成,刚才我爹拦着你不让你见我,你把他给打了?”
谢宁池正一手按在她的小腹上,感觉着这处追着她的呼吸而起起伏伏,想象不久以后就能隆起感觉到他与她的孩子的蓬勃生命力,无暇再去分辨她在他耳边吐出的话到底是什么,只傻乎乎地肯定了声,“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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