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这时机,挑得实在是太好了。
只要傅六越过这关,无论如何,都必须对他们以礼相待。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扶书点出这个,是因为她看到了傅挽对姜旎的愧疚。
在所有人都满心算计的时候,姜四姑娘是真的全心全意为她考虑,即使告知情况付出的代价让她伤心落泪,却还是干脆地说了出来。
“这事先放过不提。”
傅挽长叹了口气,问扶书,“咱们真的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这位观察史的消息?”
扶书摇头,“这次江平六州动荡颇大,与府上交好的小吏们虽大半未换,但实也探听不得消息,只说是个生面孔,似乎颇令人忌惮,身份应是不低。”
傅挽握着扇子,展开摩挲上面的扇骨。
“不知衣兄是否知晓一二,只是此时去信镐都,怕也来不及了……”
她低头看着摆在面前的书纸,突然就有了个主意,扔了扇子拿笔蘸满了墨汁,垂头在纸上打起草稿。
“不管如何,还是要先见那观察史一面。只是怕到时在场的人认出我来,会多加干涉,让我不得与观察史交谈,既是说不得,看总能看得。”
傅挽思索的间隙抬头吩咐扶书,“孙强宴客,定离不开歌舞美色,你去打听下今日请的是哪个教坊的人,帮我也备一套舞姬的衣裙……”
扶书瞪大了眼,看着傅挽呐呐不能言。
她这幅反应,让傅挽更加笃定,“连你都不信,旁人更是看不出破绽。他们会防着与我身形相仿的男子入内,却定想不到爷居然会是个美娇娥。”
“但,”扶书皱了眉,“六爷不怕因此被识破吗?”
傅挽搁了笔,双手交握托着腮,歪着头朝扶书勾了嘴角,带着笑意弯了眼眸,朝她抛过去一个电眼。
“扶书,你跟爷这么久,知晓爷就是女子,又有多少时候拿爷当女子看待?”
傅九说她六姐越来越像个臭男人,是相当有依据的。
傅挽举手投足间,十足的浪荡公子哥模样。
说话的语调,行事的风格,动作的幅度,专门修饰过的喉结和轮廓……便是他们这些知情的也常常看错,又何况外面将傅六当成了正经爷们的。
只要不近身,露馅的可能微乎其微。
不过——
傅挽摸了下光洁的下巴,“这种好办法,还是不要一次暴露得彻底。”
傍晚,宣眺楼外宾客盈门,似乎从未有过这几月的动荡。
孙强最是要体面,不喜宾客在他到场前入座。
因而受邀前来,却又不敢如姜家般稍早一时半刻到的各商贾们就在宣眺楼前围成了一堆,聊些时下最新的话题。
“……这次傅六不来,我等可就能在观察史面前好好露脸了……”
“诶,林大爷此言差矣,傅六不来,今晚宴席可就失色三分啊,不知这次孙长史请来的歌舞伎里,有无与傅六的姿色并肩的……”
痛打落水狗的事,许多人都颇为擅长。
尤其那落水狗在前不久前还是他们狂追不上的人。
“瞧,说什么便来什么,这不是来了!”
那群人里突然就有人惊呼了声,大半的人视线都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了几步之外,裹着雪白的斗篷,头戴深蓝色的华丽珠饰,脸上蒙着同色的薄纱,只露出一双顾盼生姿的眼眸的一众舞伎。
美人翩跹而过,深蓝色的绣鞋偶尔在地上一点,如彩蝶流连花间。
刚才说得最大声的几位商贾都迷了眼。
舞伎队伍中,突然一人抬起头来,笔直地看向了他们,那双潋滟的大眼微微一弯,竟是朝着他们笑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重新估计了下,下一章,六爷和皇叔祖就要面基了!!
猜一猜,是谁先认出谁,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介于小天使们的强烈要求,明天的那章,我就会让他们相认(他和他相认)
第27章 内有真相
华灯方被点亮,往日里都要晚个一时半刻,好展现他侯门之后身份的孙强这次却难得提前到来,看见站在门口的众人,狠喘了一口气。
紧赶慢赶将所有人都安排入座,姜家的人也适时到了,孙强看了没有什么大碍,才擦着额头上冒出来的虚汗,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他这般惊慌不定的模样,商场上混得贼精的商贾们自然是看在了眼里,当下一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疑问。
这来的观察史,莫非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要知道,当时就连余持重赴任,他们这位眼高于顶的孙长史,也没有腆下脸去迎合过,正好躲过了一劫,比他们在座的诸位都要清白得多,不该这般畏惧个只是路过一日的观察史。
他害怕,带着几个人都心虚了起来。
他们在守城时都龟缩着没动,还是听了傅六在城门口的一席话,怕出了城被抢了家业才勉强留下来的,结果之前刘四和孙长史牵头,将“奸细”的罪名栽赃给了傅六,倒是让他们出来扛了“守城”的功劳。
这事情是做得不道义,但谁让他们都是在余持重的“皇榜”上出现过的人呢,若不想自个下水,全家遭殃,就必须有替罪羊。
而正好,傅六风头最劲,碍了好多人的眼。
连平日里与她最交好的姜家,这次都蒙头不吭声了。
只是这会儿他们事情都做了,那叫周存的武师一家也都绑了,几个带头守城的人都控制住了,其他的都再没胆为傅六说话,他们只要挺直了腰杆,把这位观察史大人欺骗过去就罢了。
届时傅六倒下,她那些家财,还不是给他们分了。
商贾们小算盘打得响亮,心里又美滋滋的,摩拳擦掌地等着观察史来。
就孙强一人孤零零地站着,左右看了看,总觉得还有地方不对。
路过某两个低着头小声说话的商贾,才突然想起来,大步就跑到了包厢外,朝着小厮喊,“舞伎呢?人到了没有?”
小厮看惯了他从昨晚开始的惊弓之鸟的模样,麻木地冷静下来,只伸手指了下背后房间里隐约能看见的舞伎,“都已备好了,就等着呢。”
孙强往那看了眼,瞄见一群靛蓝色舞伎的中间有三个舞伎穿了身男子的胡服。
连妙曼曲线都被被挡得看不清的背影,却无端端就让人浮想联翩。
孙强手指用力扣紧了门才回过神来,转头回到桌案上,侧身过去和坐在他左手边的刘四说话,“你这次的舞伎,是从哪个教坊找来了?”
刘四握着酒盏的手指突然用力,关节隐隐发白。
他微微一笑,浑然无害的模样,“怎么?她们不和孙长史的意?”
孙强调整了下坐姿,丝毫没意识到他的问题就这样被刘四略了过去,只不住地点头,“满意满意!”
刘四看着他这幅色令智昏的模样,端起酒盏挡住了嘴边嘲讽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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