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池转了一圈, 听着傅挽说了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眉眼中就含了淡淡的笑意,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这里离你的院子近吗?”
傅挽一偏头瞧见了院墙上让傅大哥画上去的一丛兰花, 虽底下没有与其他画作一样盖了标志性的金印, 但只要是擅于鉴赏书画的人,就不难从笔触间发现。
她小小一个商家, 可用不起一画千金的幽客居士在墙上画画。
傅挽给跟在身后的扶书使了个眼神,也就没心神多思考谢宁池那话里是什么意思, 顺口就答了,“这院子与我的院子一南一北, 正好就在傅家的两个角上。”
因着“男子”的身份,傅挽的满贯堂也是在傅家的外院。
只是她的院子一贯都热闹非凡, 每日七九十都要出入,各种来禀事的管事更是往来不休,加上她本人就是个喜欢热闹的, 与“清静”实在是扯不上半点关系。
好在幽竹馆与她的满贯堂隔得远, 声响应该是传不过来。
傅挽也算是考虑周全了, 殊不知这一点“远”,就让谢宁池全盘否定了他原本还觉着不错的幽竹馆,“我与你才是好友, 来你家,自然要与你住得最近。”
他看着微露诧异的傅挽,说得理直气壮,“若不是为了与你住得近一点,我为何要答应搬来你家?”
傅挽眨巴眨巴眼,想说你搬来住,难道不是因为驿馆是危房还很冷?
好在她自来会做人,没将这话说出口,只说了个事实,“离我近的院子,现下都已经住了人了。”
小七小十搬来外院时,就挑走了离她最近的两个院子。后来接了傅二姐和傅三姐回家,因为有两位姐夫在,住的也是外院,连离她算近的院子也住了人。
这会儿若要给谢宁池腾一个出来,大的拖家带口太麻烦,两个小的定是不愿。
而傅挽也没有为着谢宁池去为难自个家人的道理。
“不用单独给我辟个院子,”谢宁池说得很是随和,左右在傅挽面前,他也从不在意什么谢氏皇族皇叔祖的架势,“我与你住一个院子就行。”
话说到这份上,傅挽自然也就没什么反驳的余地了。
毕竟要说她那个大院子里连个空余的客房都没有,那就真有些过不去了。
只是她从未留外人在自个院子里住宿过,这会儿时辰又不早了,纵是扶书带着小丫鬟们手脚再快,也只收拾了个客房出来。
还是紧邻着傅挽,平日里都会打扫的那间。
傅挽陪着谢宁池喝着茶聊了快一个时辰的天,说得兴起时没有注意,等谢宁池告辞后,觉得腮帮子都是酸的,肚子里也灌了一肚子的茶水。
她往床上一倒,软绵绵地喊扶书,“扶书小心肝,帮爷来揉一揉腮帮子……”
床边一重,揉上来的却是只小手。
傅九伸手帮傅挽揉脸,小鼻子里还冷哼了声,“那什么衣兄就这么和六哥合得来,带着你撇开我们出去玩了几日便罢了,回来还与你有这么多话说……”
她没明说,但傅挽已经听出了几分,一点都没有为人姐姐的自觉,翻了个身躺到她腿上,蹭了几下往上看她,“怎么,小九不想让他住到我们家里?”
傅九是真不想。
她最近都在忙着给她六姐暗中物色夫婿,只最后杨州城糟心事太多,那些人的面目都暴露无遗,连一个能在她六姐面前提一提的人都没有。
今天突然来家里的这位六姐好友,对比着看简直说句“人中龙凤”也不为过,与她六姐并肩站在一处,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只他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实在太好了。
无论是家世、前程、气势、相貌,还是细枝末节里透出来的对她六姐的了解,都让她有一种恐惧——万一六姐与他日久生情,却不得善终。
她舍不得六姐伤心。
“我不是不喜他住在家里,”傅九说得有些脸热,觉得自己像是个背地里告状的坏孩子,“只是六哥毕竟是姑娘,若是以后这事被传了出去,多少有些不好。”
“只一间院子,又不是一个房间。”
傅挽的惯性思维里,没将这事太当成一回事,“人家既然来了,咱们就要让他住得舒服不是?”
她想了想,略略将信中所知的谢宁池的一些事与傅九说了,“……他家中长辈应该都已不在人世,只留了他与一小辈支撑门楣,往日里怕是也孤单得很,看着咱们一家子欢聚一堂的,心里肯定羡慕得厉害。”
傅九听完没吱声,从傅挽屋里出来走了几步,转头吩咐跟着她的丫鬟,“明日的早膳都可备好了?六哥说过有几个早点要备着的,你再去厨房吩咐一遍。”
她的大丫鬟念棋脸上挂了笑,应了声,就亲自去了厨房一趟。
九姑娘往日嘴上不说,看着比傅二姐当家时还难糊弄,但其实心底里却像极了六爷,对着亲近的人就是千好万好,连他们在意的人都会妥帖照应着。
安抚完不知为何有些焦躁的傅九,傅挽实在是困急了,在床上打了个滚就被周公给召唤走了,结果睡到半夜时却被涨起来肚子憋醒,眯着眼摸出了房间。
她这是睡迷糊了,以为自个还在乡民的家里,茅厕都是在屋外的。
结果走出房间,却被冷风吹得醒过神来。
站在寒风里抱着只穿亵衣的自己打了个哆嗦,才转过脑筋来觉得脚上疼得厉害,站在原地嘶着抽气,转身往房里走,“扶书~”
六爷离家后突然失踪的这些日子,傅家没几个人睡过安稳觉。
今天好容易等到六爷回来,大哭大笑过之后,整个心神都放松了下来,睡在隔间里的扶书居然连傅挽起身出门都没被惊醒。
这会儿乍然惊醒,还是因为在梦中听见了傅挽的叫声,跑出门时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一抬眼却差点被眼前所见的画面吓得坐倒在地。
傅挽顺着扶书僵直的视线回头看去,正好看见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的黑影,吓得她立即就“蹬蹬噔”往后跑到了扶书背后,拖着她边往房间里躲,就边放开了嗓子大声喊人,“衣兄,衣兄,救命啊!救命!”
最后那声都变成了颤音加破音。
隔着几步外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道白影闪过就对上了不请自来的黑影,三两下就将来人制服,按着脸压制在了地上。
黑影都没蒙面,许是没料到会被这样轻易制服,被压着时嘴上却仍旧想要叫喊,拼命地想要转头去找傅挽的位置,“傅——”
才一个字,就被谢宁池彻底手动消音了。
动了手的谢宁池扔下彻底软倒的不速之客,朝已经裹了披风坐在门口的傅挽抱歉一抬手,“是我给你们招了麻烦。”
傅家自来与人无冤无仇的,这半夜的不速来客,八成是追着他来的。
傅挽在那黑衣人转头朝她看来时就认出了人,听见谢宁池的这声抱歉,尴尬地咳了一声,却又不能明说,只能含糊带过,“这人我似乎认识,要不,衣兄就让我来审问,这人也很可能不是冲着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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