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入夜愈显寒凉, 一个火炉供暖有限,傅挽觉着鼻子有些发痒,背过身去, 捏着鼻子尖, 小声地打了个喷嚏。
正应着那些人的邀请去火炉灰里扒拉烤红薯的谢宁池收了手,偏过头正好看见傅挽用手指揉了两下鼻尖,很不舒服地皱了脸。
连带着嘴都往上撅了撅。
他手指一动, 拇指和食指搓了两下, 蹭掉上面根本没有沾到的炉灰。
“天凉了,诸位在外怕是要受了风寒, 今日便先告辞了。”
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的小伙计没料到他突然说不聊就不聊了,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一拉六爷的手臂起身就走了。
走开还没两步, 就看见了宁大人抖开自个身上的披风披到了六爷身上,那重量压得六爷踉跄了一步, 差点就磕在了地上。
六爷抬头怒气冲冲,却不知宁大人说了什么, 让六爷悻悻低了头。
又走开几步后,六爷突然伸手推了宁大人一把,宁大人明明都避开了半步, 却还是假装被六爷推了个正着, 顺着往旁边趔趄了一步。
小伙计转过头, 心里忍不住感慨,六爷和宁大人的关系还真是好啊。
披着两件沉重的大麾,傅挽感觉自个踏在雪地里的脚印都比往日时更深了些, 在某个积雪较厚的地方差点滑倒之后,她赶紧伸手扶住了谢宁池的胳膊,仍旧想要把大麾还给他,“又厚又重,我都被热得出汗了!”
谢宁池还是方才那句话,“你身体弱,出了汗更不能受寒。”
虽她的确是怕冷了些,但老是因为怕冷就被人一口一个“娇气”又“身子弱”的,傅挽觉得自己傅六爷的面子里子都被毁得差不多了。
她正要尖牙利嘴地顶回去,身侧突然就闪出了一个人影。
谢宁池反应迅速,反手就握住了傅挽的手,将她半护在怀里。
邹南城原本举着要吓傅挽的手就被眼前的惊吓吓得僵在了半空中,挂在手上的鬼面具晃荡晃荡的,瞪着眼瞧着这个将他小姨子搂到了怀里还一脸戒备地瞪着他的人,用力眨了好几下眼,才去看傅挽,“六宝,这是?”
他眼睛里的“你们的□□是到了哪一步”的疑惑,几乎都要破栏而出了。
傅挽恶狠狠地将他的眼神瞪了回来,才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谢宁池握着她的手,赶紧挣脱开来,给两人相互介绍,“这是宁川泽,镐城来的观察史大人,也是我之前的那位笔友,衣兄。这是我的五姐夫,邹南城,是个江湖人。”
看这介绍两人的详略程度,邹南城就“嘿”了一声,转头看向谢宁池,“六宝这偏心可是骗得厉害了,以往三天两头给你写信就罢了,今日这介绍起来……”
“也好过五姐夫你将五姐一人扔在家中,害得她险些出了意外要好。”
傅挽立即截了邹南城的话。
她这个五姐夫长得还算斯文俊朗,却自小就是个混江湖的,什么荤话都敢过嘴说,更是鲜少将她当成姑娘看待,开起她的玩笑来从无顾忌。
她这话一出口,邹南城的脸色就变了,再无继续开玩笑的心思,上前两步就要抓住了傅挽的肩,满脸都是焦急,“你五姐怎么了?她不是还在家中呆着吗?她给我的信中都从未提及过……”
说着也想到了傅五一贯的性子,脸上就多了几分懊恼,“是我的错,我明知她知晓我在外,定然不愿意让我担忧……”
“五姐不愿让你担忧,但你就真不考虑五姐的处境吗?她大着肚子一个人待在榴州,余持重叛乱之时,若是有人觊觎家中财物,趁夜抢掠,你让谁去保护五姐?若是她受了惊吓,惊胎早产,又有谁为她做主?”
傅挽早就憋着这口气了,将邹南城的手掰下来往后一推,结果差点害得自己跌倒在地,往后两步撞到了谢宁池怀里。
正巧谢宁池抬起手臂要来扶她,看着却像是伸手将她抱在怀中一般。
傅挽偏过头仰起,正好撞进了谢宁池的眼睛里。
“哪里撞疼了?”
谢宁池看着她呆呆望着自己的模样,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脸热,低头越过她的目光去看她的脚踝,“扭伤脚了吗?”
“没有。”傅挽飞快地回了一句,掩饰着拉了下自个的披风,“我没事。”
她深呼吸了口,很想把自个刚才望着谢宁池那张帅脸发怔的模样从他脑海里删去,之前是个看不清的背影就算了,这会儿都对着人都差点流哈喇子了。
绝对是这些年太过清心寡欲了,居然连这点意外的小粉红都经受不住。
傅挽在心里自我检讨了番,也就没了在和邹南城计较的心思。她说多了,只怕转头来,她五姐还要胆战心惊,想方设法地为五姐夫跟她解释。
“五姐已在家里住下了,胎像也稳。只是扶棋说她腹中很可能是三胎,受不住车马劳累,年后就让五姐在家中生完孩子调养完了再走。”
心情大起大落,邹南城也总算是松了口气,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见见妻儿,只朝傅挽一抱拳,说了声感谢就大步朝着傅家走去。
他傅家来得不少,却是从不走门,一翻院墙就进去了。
傅挽在远处见了,也未当回事,只和谢宁池解释了下这位不着调的五姐夫,“他是我四哥的江湖朋友,早早就瞧上了我五姐,只那时五姐订了亲,我阿娘不许他们往来,很是让他抓心挠肝了一番,不声不响地就拐了我四哥去混江湖。”
“后来我五姐被悔婚,他回来就爬了我五姐的院墙,差点将我五姐吓得背过气去……之后更是不顾我阿娘的脸色,前前后后地追着五姐跑,丢脸丢人的事没少干,在杨州城的笑话榜上长年累月地挂着,直到将我五姐娶走了才消停。”
“也是因着如此,五姐似乎很怕他在我们面前犯错,只消有一丝苗头,就着急忙慌地帮着解释,性子也瞧着比之前更怯懦了……”
说着说着就不留神揭了自家人的短,傅挽赶紧收住话头,去看谢宁池,“听我说这些家长里短的,衣兄是不是觉得很没意思?”
谢宁池看了她快有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慢慢地摇了下头。
“是很羡慕。”
他说的是真心话,“羡慕你,更羡慕你的家人。”
就算刚才傅挽对邹南城冷嘲热讽,却也不难听出她话里藏着的关心;就算她会说她五姐不好,但只要她有事,她定然也会出手相助。
这种一家人相互扶持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过了。
就在这时,正好走在院墙外的傅挽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半声惨叫,却很快被人捂住了嘴收了音,一瞬间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衣兄……”
“应该是你那位江湖姐夫不小心翻墙崴了脚。”
谢宁池撒谎撒得面不改色,完全不想让傅挽知道傅家里还留着他的几个暗卫,免得她又对他们热情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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