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模样的小厮来催了好几次,李倾城充耳不闻,李娥姿满脸忧色。
“走吧。”
在小厮第五次询问下,她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缓缓吐出两个字。
“妹妹…”
李娥姿突然握住她的手,满脸酸楚,声音哽咽,两行银白的光线自洁白的脸上划过。
“此去路途遥远,妹妹千万要珍重,姐姐方才与你说的,你千万要记住,凡事要小心,莫要意气用事,姐姐在这世上就你一个亲人了,你要是有个好歹,姐姐该怎么办?”
李娥姿说着,泪似泉涌,她微微侧过身子,拿着手帕擦拭着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神情凄楚。
李娥姿不断叮嘱她的样子,让她突然想起当年离开父母去相隔几个省的距离的北方上大学时,母亲泪眼朦胧,站在车站的月台上,对她不断地重复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的样子。
李倾城鼻子一酸,眼泪就好像山洪暴发,一发而不可收拾。她紧紧抱住李娥姿,肆无忌惮地大声哭泣。这个世上,她除了姐姐,还有谁会关心她。她在这里唯一的亲人,如今,她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上一面,有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离别了,特别是这古代的离别,此去经年,一生也就这最后一面。她哭得像小孩,无助,迷茫,痛苦。她没有家,是姐姐给了她一个家的温暖,她没有亲人,是姐姐给了她亲人的关爱。她在这里无依无靠,是姐姐给了她这么多年无忧无虑的生活。她还没来得及报答姐姐,还没来得及多陪陪她,就要远去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这么多年来,她竟没有真正留点时间去好好了解她,以前,她总以为时间还很多,所以从未好好想过这些,如今,悔却晚矣。
“妹妹,走吧,姐姐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来。要好好照顾自己。”
两人抱头痛哭了一番,最后还是李娥姿首先镇定下来,她轻轻地推开她,拿着手中的帕子,轻轻地为她擦拭眼泪。佯装生气道:
“又不是一辈子见不到了,何必哭成这个样子。”
她语气镇定,声音却有些颤抖,李倾城险些又大哭起来。其实两人都明白,这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只是,这条路,选择权不在她们。她们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她拉着姐姐的手,扯着脸皮,笑得比哭还难看。
“姐姐我走了,你也要好好保重,等我。”
“冯姐姐,保重。”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马车走去。
“妹妹…”
李娥姿用帕子捂住嘴,向前走了两步,倚身靠在亭子旁边的木柱上,神色悲戚,泪眼朦胧。
李倾城步子一顿,她强忍着泪水,紧紧捏着袖口处的锦缎。狠心继续往前走。
“倾城…”
她正欲狠心登车而去,便听到马车身后不远处有人在喊自己。
她站定身子,便见心玉和心夜正匆匆朝她奔来。胡心夜手里提着两个酒坛子。两人很快赶到了她面前。
“倾城,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就走了,要不是我无意间听到隔壁的人说起,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胡心玉一袭杏黄色短袄,满脸通红,因着跑步,此刻正喘着粗气,略带嗔怪地看着她。
“就是,你要走也不说一声,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久。”
胡心夜朝她不满的撇嘴,绿宝石般的眼睛里却是满满的不舍。
“倾城,千言万语,一时难尽,我也不费话了,你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记住长安城,记住今夕何夕,记住忘川,记住我们。要是在北齐实在走投无路,就回来,我的酒店随时为你敞开,免费哦。”
胡心玉虽是带着轻快的语气说的,她却看见她那双绿宝石般的眸子里雾气氤氲。
李倾城大笑着搂过她的肩。豪爽地大力拍打着她的肩膀。
“心玉,保重。”
胡心夜紧抿着嘴,静静地看着两人,许久,胡心玉推开她,拿过胡心夜手中的酒坛。
“这是忘川,我们结识于酒,今日分别,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唯有你最爱喝的忘川。你带去路上,也可打发打发时间。”
说着,她将两坛酒递给了李倾城,李倾城一手接过,紧紧抱在怀中。
“心玉,心夜你们要保重,等我回来。”
“姑娘,公子说天色不早了,该启程了。”
那黑衣小厮十分恭敬地站在三人身后,觑着李倾城的脸色,轻声道。
李倾城看着心玉二人,点了点头。缓缓地朝马车走近。在踏上马车的那一刻,心夜突然大声说道:
“你一定要回来,我还等着你继续跟我斗嘴呢,”
她回头看着那个比自己略高的男孩子,轻轻地一笑。
“那是自然。”
随后登车,放帘,坐定,启程。
马车好似一只不断蠕动的虫子般,载着她缓缓远离长安城,朝着北齐方向行去。李倾城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酒坛,双手摩挲着坛子,她突然掀开马车的帘子,望着帘外灰黑色的天空,望着渐渐变得模糊的众人的身影,望着渐渐淡出视线的青灰色的城池。姐姐,心玉,心夜,冯姐姐,再见了。身后黑甲士兵紧紧跟着马车,齐齐踏过脚下厚厚的积雪,扬起一阵阵白色的沙尘。李倾城整个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突然想起当年高中的语文老师给她们赏析的的一段词。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那是张生与崔莺莺长亭送别所唱之词。
她此刻虽非与爱人远别,而此时也非暮秋时节。
可她心中莫名的悲楚,竟将此情此景与之联系在了一起。
都道情爱之苦苦此天高,为料离别之苦更胜。
她久久地趴在帘边,任这凛冽的风恣意刮割。无喜亦无悲,她只是有些累了。
长亭外,冯小怜一袭曳地红裙,呆站在雪地里,看着随着马车渐渐远去的白色的身影,神色复杂,眼里百般情绪涌现,最后皆化作深深的不解。
她嗫嚅着殷红的嘴唇。
“公子。”
声音微不可闻,渐渐散落在漫天风雪之中。红衣女子仿若一尊雕像,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紧赶慢赶,终于完成了北周篇章。虽然写得并不咋滴。
☆、第二十七章 护送
马车日夜兼程,足足行了三日。他们这行人走的是官道。可古代的官道不比现代,李倾城这三日坐在马车里颠的浑身都快散架了。再加上这寒冷的天气,路途中多有不便。檀香锦儿两个作为随行丫鬟,与她一同前往北齐。一路上主仆三人共乘一辆马车,好在马车足够宽敞,李倾城有两个能说话的人相伴,初时的离愁别绪倒消散了许多。
三日来,她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抱着汤婆子闭着眼假寐,这几天她也想开了,既然命中已经注定,那么她只能顺从命运的安排。不过,她是不会轻易低头的认命的。她要寻找恰当的时机,好逃离这个繁重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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