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华撇了撇嘴,完全不信东陵会出事。
东陵的确没出什么事儿,虽然莫无邪将整个无妄崖的魔族士兵召了过来,但在东陵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
到他们神仙打架的份上,看的早就不是人多人少,而是双方之间个体实力上的差距,东陵自上古成名,便已是天界难有敌手,莫无邪自是资质不凡,但修行尚浅,哪怕带着整个无妄崖和东陵拼命,对于东陵而言也不是太大压力。
只是东陵此番不是要杀莫无邪,而是要将莫无邪净化干净,将他的恶念剥除,留下当年那个心存良善的莫无邪。
莫无邪死命挣扎,一时东陵倒也和他打了个难舍难分。
“还要挣扎吗?”
东陵提着子归,瞧着面前满身是血,颤抖着站起来的人。
莫无邪每一块骨头都机会被东陵敲碎了,周边全是尸体,他却还是艰难扭动,想要挣扎着站起来。
东陵抬手,纯白色的光芒从他手里绽出,他念诵着咒语,抬手想向莫无邪头顶笼罩去。
那纯白色光芒笼罩在莫无邪身上,发出滋滋声响,他带着魔气的皮肤一触碰到这些光芒,便仿佛是被炙烤一般,疼得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然而他却还是一次次想站起来,还是坚持着不断让源源不断的魔气涌入他的身体,对抗着东陵的净化。
东陵察觉到他的抵抗,终于停下了动作,他皱起眉头:“你不想回到过去吗?”
“不……想……”
莫无邪用手抠着地面,去缓解自己的疼痛,东陵不能理解,他慢慢道:“月霞最初并不记得你,所以她没来救你,并不是她不在意你,不爱你。”
听到这话,莫无邪忍不住笑了。
他的笑混杂着血,他抬起头,看着东陵,却是道:“她记得。”
东陵微微一愣,莫无邪的笑容里全是恨意,一字一句道:“她记得,她知道,她从未忘过。我和她第一次在地狱相见,她就想起来了……”
“可她害怕。”
莫无邪笑起来,笑声中带着诡异的哭腔:“她害怕啊,害怕毁了自己的道心,害怕沾染红尘。她是高高在上的天界仙君,我这样的人不过只是历劫里的过眼烟云而已,值得吗?”
“她假装认不出我……”
莫无邪颤抖着,眼泪落了下来:“她假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魔气源源不断涌入莫无邪的身体里,他回忆着当初。
当年他杀完了那些人,自己也察觉了自己入魔。他始终心中保留着那么一丝善念,他想,阴曹地府,他总会见到月霞,他不愿做那个她不喜欢的人。
所以东陵来时,他根本没有反抗,直接让东陵带到了无间地狱。下地狱前,他只问了东陵一句。
“你是泰山府君,你知道我的妻子是谁,对吗?”
“我想见见她。”
东陵没说话,便就是那时候,月霞捧着文书从东陵身后走了过来,平静道:“府君,今夜有冤魂……”
话没说完,她就愣在那里。
她呆呆看着他,眼中风起云涌。
“无邪……”
她脱口而出,那瞬间他知道,是她!是她的!
他带着镣铐,猛地冲上前去:“月霞,是我……”
话没说完,东陵的剑就停在了他身前,平静道:“退下说话。”
他们两隔剑相望,东陵转头问她:“你认识他?”
“她是我妻子!”
莫无邪兴奋出声来:“月霞,你在等我吗?我……”
“我不认识他。”
月霞冷漠开口,莫无邪呆在原地,见这女仙收敛了眼中所有神情,同东陵恭敬道:“府君,文书我送至您府上。”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他拼命想要追上去,却被人拦住。
他被拖到无间地狱,日日受烈火焚烧之苦,那时候他就在想,月霞为什么不认他呢?
明明她记得的啊,她能叫出他的名字,她的眼神,全然不是不记得的模样,她明明知道的啊……
他就等在无间地狱里,饱受折磨。
他听到无间地狱的鬼魂给他说着故事,说那些仙人下凡,是如何利用着人的感情去历劫。凡人一生悲喜,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场劫数。
他不信的。
可是一年,两年,他等着那个人,从满怀期望等到绝望。
他见过她好多次,她从他面前走过,身穿白衣,面色冷漠高傲。
她从不敢看他,连余光都不敢有。
时间久了,长了,他也就信了。
原来这世上真有仙凡之隔,原来这世上的神仙当真高高在上,践踏人心。
他内心那一点善慢慢收敛,他曾经多爱她,就开始多恨她。恨得想将她扒皮抽筋,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
他开始忘了爱她是什么感觉,这时候她来了。
她解开他的绳子,焦急道:“无邪,你走吧。”
他笑着瞧她:“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认识我的吗?”
月霞微微一顿,随后又继续解他另一条脚铐:“有人告诉我,所谓劫数,躲不得,避不开,不如顺心而为。我喜欢你,我想救你,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着。”
这时候,她已经解开了他的所有链子,抬头看他,认真道:“我跟你走。”
“这仙官之位我不要了,我陪你去魔界。”
听了这话,莫无邪忍不住笑了:“你愿意陪我,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呢?”
“无邪……”
“你说你喜欢我,这是真的吗?”
他逼近她,浑身戾气环绕,月霞忍不住退了一步,莫无邪露出獠牙,压着声道:“如果真喜欢,你会看着我走投无路,为你杀尽众生?你会看我堕入无间地狱,不闻不问?你会看着我在这地狱中受尽苦难,却仍旧安享你的富贵仙生?”
“喜欢?”莫无邪嘲讽出声:“你的喜欢,真是廉价。”
月霞没说话,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然而她却仍旧强撑着自己,迎向他的目光:“我的确曾经懦弱过。无邪,你是凡人,你不懂对于一个仙人来说,所谓劫数是怎样的存在。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躲、自己逃,便能躲过这场劫数。可如今我却知道,躲不掉的。”
“我知道你不信我,我愿意等。”
说着,月霞将手镣扣在了自己的手上,她面色平静,仿若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你受了多少苦,那我千倍百倍受回来。”
“无邪,我只愿你信我。”
“我当真,”她慢慢笑开,眼中含了水汽:“当真喜欢你。”
他不信。
他怎能信?
他曾经信过,于是他伤心绝望,他坠入地狱,他日日受凌迟之痛,炮烙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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