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竹微微仰面,抬手在额前搭了个帐篷,“难得的好天气,困在一方小小匣子里,岂不可惜?”语罢,又向她望去。
白鸳迟疑地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好像在理。于是微微俯身,将手向他探去。
他抬手轻轻搭上她的手,隐约是得逞的笑。
拉着他的手,白鸳突然想到了个实质性的问题,怀疑地看着他问:“你……会骑马吗?”
若不会,那岂不是要由他坐在前,而她坐在后护着他?那画面,光是想想都觉得滑稽。他虽说不是五大三粗的大个子,可到底是个男人,身子欣长,肩膀宽阔,她可罩不住他啊。
旌竹眼波流转,轻握着她的手,借力翻身上马,顷刻便将她笼罩在怀中,动作潇洒得反倒叫白鸳吃惊。
白鸳整个人几乎埋进他的怀中,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明明已是秋意浓浓,怎么会闷热得,这样令人透不过气来。
琥珀在一旁,暗暗为自家主子比了个大拇指。
“驾……!”
上回白鸳追小贼也蹭到过落月湖,只是那回飞檐走壁,直线距离并不很远,省去许多冤枉路,这回骑马,又不可奋力奔跑,七拐八弯之下,饶了好一会儿才到。但倒是因此又欣赏了一回昶州美。
落月湖畔泊着小舟,湖畔有高塔,据说里面奉着高僧的舍利。湖心有小岛,岛中央有棵年逾百载的凤凰木,绿意连天,红花似火。
琥珀自请留下,照看马匹。一面同旌竹挤眉弄眼,一面摆手表示:“我晕舟,就不去了。”
旌竹立于舟头撑篙,缓缓向湖心岛划去。他动作不紧不慢,并不急于奔向湖中心,而是享受着泛舟湖上的惬意悠然。
白鸳看得手痒,忍不住自旌竹手里讨来长杆。明明看着那样简单的几个动作,可到了她的手里,这叶扁舟,怎的只会在原处打转。
白鸳掩面,将长杆递了回去。
耳侧传来旌竹的轻笑,抬眼瞪去,只见他临风而立,嘴角嗜着淡淡浅笑,飘逸的白衣与湖上缥缈的烟波几乎融为一色。那双眼荡着粼波,此刻正微微下阖,向她看来,“我可以教你……”
这家伙生就一双含情目,这般深情脉脉的柔情蜜意,不知骗去了多少无知少女的一颗真心。
白鸳偏过头,皱了眉,不知在与谁赌气,“不必。”她果然不能与他靠得太近。
烟波迷眼,白鸳有片刻失神。与旌竹上昶州已有一段日子了,这段时间风平浪静得令人心焦。虽说不厚道,但她倒是希望他遇险,这样她才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师兄。
……
第77章 以讹传讹
旌竹见她面上神情变了又变,不由好笑,“在想什么?”
“啊?”白鸳闻言顿了顿,稍稍飘开了眼,总不好说,在想你为何还不倒霉吧。
“我在想……”白鸳脑中滴溜溜打转,“方才琥珀,为何不希望你答应邀约?”
“月中仙——”旌竹莞尔,循循善诱:“以此为题作画,你想到的是什么?”
突然被点名,白鸳双手环抱胸前,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嫦娥奔月?”好吧,她承认自己没有太多创新。由‘月中仙’联想到的,只有这四个字。
“月中仙子……”旌竹颔首,手指在长杆上轻轻敲响,一下又一下,然后道:“对于绘画女子,我不大擅长,你大概也已有所察觉。”
白鸳回得不是太走心,“怎么会?惟妙惟肖,顾盼生辉,堪称完美。”那可第一画师的画作诶!没有不开口就捧的道理。
旌竹挑眉,似笑非笑道:“完美?”显然并不苟同。
白鸳被他看得不自在,讪讪道:“与你的其他画作相比,好像是少了几分□□,但单拿出来,一样令人趋之若鹜。”她这个门外汉,实在品鉴不出更多。
她的前半句话得到了旌竹的认同,“确实缺少了点什么,为此我每到一城,必去花街一游,可总也不得要领……”
“等等——”白鸳伸手打断他的话,确认道:“你是说,你去那儿只是为了作画?”
“嗯。”旌竹缓缓点头,“那处最不缺的便是美人,环肥燕瘦,仪态万千,各具风情。可供我好好观察。毕竟大街上对着姑娘品看,极有可能遭受无妄之灾,被抓进大牢。”
难道她真的误会他了?江湖上的那些传言,皆是以讹传讹?
最后旌竹总结道:“出入烟花之地,便是为了临摹出一幅满意的画。”
“真的只是这样?”之前对他的认知一下子被推翻得干净彻底,她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不小心便将真心话都倒了出来,“所以你不是浪荡子,更不是大淫棍?!而是一个兢兢业业,努力提高自身,可敬可叹的大画师!”
“哦?”旌竹微微眯眼,撑着下巴幽幽瞥向她,“原来此前,我在你眼中,是这样一个人?”
白鸳用力点头,而后动作一滞,随即拨浪鼓似的摇起了脑袋。关于旌竹出入烟花巷的事,琥珀之前就与她解释过了,只是那时她小人之心来着。原来,旌竹真是去办正经事了。
白鸳打哈哈,赶紧转移话题,义愤填膺地替他抱起了不平,“这么说来,夏侯麟岂不是故意捉住你的短,要与你比试?”
她表情夸张且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恨不得拍桌,“这也太卑鄙了吧?胜之不武嘛。”
说起来,虽与夏侯麟不过是两面之缘的关系,果然人不可貌相,看着不像是个有心计的家伙,没想到也有一副弯弯肠。
旌竹看她这故作愤慨的模样,摇头笑道:“他倒未必知道。”
白鸳好奇了,“你是说,这不过是个巧合?”
“嗯。”旌竹缓缓点头。
白鸳听后,更有些闹不明白了,“那为何不与他打个商量,换个主题?怎么直接就答应了?”
小舟不知不觉已抵达了湖心岛,旌竹率先上了岸,而后向着白鸳伸出了手,算是回答她方才的问题,悠悠抛出两个字,“麻烦。”
白鸳呆住,半天忘了将手搭上去。待想明白后撇撇嘴,好吧,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根本不在意输赢,更对第一画师的名头视如空物。
岛岸畔早她们一步,已泊了一只扁舟,看来今日除却她们,还有旁人。
“岛上都有什么?”白鸳举目四望,一眼望去有些空旷,花花草草皆是常见的,并无出奇之处。只遥遥望去,可见中心地势较高处,有一棵三人环抱的葱茏大树,碧绿的叶,似火的花,于这深秋分外抢眼。
“凤凰木……”旌竹轻答,望向岛中心,满眼温柔,“只一棵凤凰木。”
旌竹说得并不全对,除了凤凰木外,其实还有一方石亭。只是看着他望着那株凤凰木,忽然地神情恻然,像是被勾起了伤心回忆,有些不知所措。那样的表情她熟悉,每当想起红枫岛,想起曾经,她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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